中評社香港9月2日電/中國與日本是一衣帶水的友好鄰國,據統計,到目前為止,在日中國人已近百萬。他們到日本,去留學,去結婚,去掙錢,去創業……懷著五彩繽紛的理想和夢幻,從湛藍的天上,從碧藍的海上,踏上了這塊扶桑之地。他們在域外生活中發生的故事備受關注。《日本新華僑報》今日刊文講述了一名在日中國女研修生在加入當地工會後所經歷的悲慘遭遇。文章如下:
悔恨和無奈
中國僑網報道,在中國山東省威海市的郊外,有一處被玉米田包圍著的農家小院,站在院子里的李小燕嘴里一直在嘀咕著什麼。記者仔細一聽,原來她是在說“我後悔的不得了呀!”纏著發梢的手指,輕咬的嘴唇,都透露出她的不安,記憶好像又回到那個黑暗的時候。
2007年5月,原本在日本茨城縣內的一家縫紉工廠的中國研修生的李小燕被強制遣返回中國。
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的。李小燕早上上班的時候,大家就聽到上司說“趕快進會議室”。走進會議室,李小燕發現其他4名中國研修生也在,臉上的表情很微妙。大家正嘀咕著到底什麼事兒的時候,日本人社長走了進來。
日本人社長的表情跟平常不太一樣,臉色很不好。他瞪了中國研修生們一眼,開門見山地說出正題,“今天,全員解雇!”
中國研修生們面面相覷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搶著問原因。“什麼理由要解雇我們?”
日本人社長用含著怒氣的聲音回答道:“因為你們都不守規矩。誰叫你們加入勞動組合(工會)了?你們中國研修生沒有那個資格。從現在開始,你們都給我回去!”
其中一個中國研修生說“那我去給勞動組合打電話”,卻被社員給制止了。就這樣,她們被監視著收拾行李,然後被硬行塞進車里。李小燕也反抗過,但是胳膊從後面被抓住,就這麼被丟進了車里。
被帶往成田機場的李小燕等已經沒有反抗的力氣,再加上考慮到押金,只能老老實實地服從。日本人社長已經跟研修生接收機構的人員擅自辦好了登記手續,攆著中國研修生們趕快出關。中國研修生們也只能欲哭無淚地登上飛機。
“沒想到會發生這麼粗暴的事情,每次一想起就覺得特別氣憤。”從去日本到被強制送回國,李小燕她們只在日本待了11個月。〈nextpage〉
荒謬的工資體系
李小燕她們加入日本全統一勞動組合是在被強制送回國的10天之前。到日本之前,中國的勞動力派遣機構跟她們說的是一個月可以拿到7萬日元的工資。但是,實際上她們每個月只能得到6萬日元。“而且每天都要工作到深夜,加班只算兩個小時的,每小時500日元。超過兩個小時後,就按計件工資制走。比如說,把兩張布粘成一張,粘一下的報酬只有3日元。不管怎麼努力,一個小時粘100回就是極限了。也就是說,一個小時最多也只有300日元的工資。”
本來,按照日本的有關勞動法律規定,勞動者加班到深夜的情況,應該在原有工資上再加上加班費,但是李小燕她們的工資不加反降,這真是荒謬的工資制度啊!
由於承受不了這種長期過度的勞動,中國女研修生們終於決定跟廠長談判。“要不取消深夜加班,要不就給加工資,兩個選一個。”
聽到這個要求,日本人廠長馬上翻臉,高聲大喊“開什麼玩笑!”。還把桌上的玻璃煙灰缸砸向了中國女研修生們。
由於這次“事件”,中國女研修生們終於下決心。她們給全統一勞動組合打電話,這是別人告訴她們的,在“萬一”發生什麼情況時要做的事情。
接到電話的日本全統一勞動組合馬上安排跟中國女研修生面談。先讓中國女研修生們加入組合,然後進行“團體交涉”。據該組合說“開始進行‘團體交涉’時,對方的會社承認了自己的不法行為,也表示要盡早解決問題。但是,第二次‘團體交涉’剛剛結束,中國女研修生們就被強制送回了中國。”〈nextpage〉
日本的勞動組合讓他們畏懼
日本縫紉公司給李小燕她們的《研修生行為規範》里有這樣的規定:“在研修期間,不得進行公司以外的就職活動、政治活動、勞動運動以及傳教活動。”
這個規定是由中國的研修生派遣機構和日本的接收機構共同制定的。李小燕她們加入勞動組合自然是違反了這一規定。
李小燕她們名義上是研修生,但實際上是真正的勞動者。後來,日本縫紉公司方面一直主張說中國研修生不是勞動者。但是,這樣一來加班這件事就變得很奇怪了,因為按照日本的有關規定,外國人研修生是沒有加班資格的。不承認她們是勞動者,因此她們加入工會的行為就成為違反勞動法的行為。日本縫紉公司按照這樣的邏輯,硬是把中國女研修生們趕了回去。
李小燕她們的慘劇到這里還沒結束。回國以後,她們去了當初送她們出國的派遣機構,準備要回3萬元的押金。但是,那里的負責人大發雷霆,“為什麼不守規矩?”“早就跟你們說了不准加入勞動組合,日本的勞動組合跟黑社會一樣。他們要錢的,這會讓經營者很難辦的。”
真沒有想到,中國派遣機構居然跟日本的經營者說一樣的話。最後,押金只拿回了一半——15000元。作為加入勞動組合的懲罰,另一半被沒收了。
日本全統一勞動組合的鳥井表示:“不管是日本還是中國方面,與研修制度有關的大多數人都不希望勞動組合介入。當然,禁止研修生加入勞動組合的例子也非常多。而中國研修生們也害怕被強制遣送,回去了也會被沒收押金。所以很多人就算遇到再惡劣的待遇,也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吞。”〈nextpage〉
到底誰該負責?
2005年,鳥井為了了解中國研修生的實際生活狀態曾去岐阜縣調查。當時岐阜縣內的縫紉公司都收到了這樣的傳真:“緊急聯絡——警惕惡性勞動組合勸誘中國人。最近,共產系的勞動組合用支付高工資等名目勸誘中國人加入其組織。他們開始調查中國研修生現在的工資和加班情況,已經對有中國研修生和實習生的企業構成威脅。他們以‘如果不支付合適的工資和加班費,將通報勞動基準監督署’為理由,進行惡性的威脅。這種勞動組合是由日本黑社會、中國人的非法勞動者和具有專門知識的律師組成,性質非常惡劣。
今天早上,協同組合召開緊急會議,決定了中日有關部門團結一致解決這一事件的方針。請接收單位的各位一定配合我們,阻止惡性勞動組合的行為。
沒有研修生就沒有縫制業。如果研修生們加入了這種惡性勞動組合,我們協同組合和研修生接收企業就會面臨滅亡。保護她們就是拯救縫制業。請與實習生研修生們建立‘信賴關係’。用溫暖的信賴關係讓惡性勞動組合找不到滲透的空隙。”
發出這封傳真的是岐阜縣內一家非常有規模的協同組合。記者曾經問過這個組合的理事長,為什麼“要求給予合適工資”竟變成了“威脅”。他只是回答“我們不是壞人”。
“沒有研修生就沒有縫制業。”“溫暖的信賴關係”這樣的說法簡直太可笑了。這樣的日本協同組合完全無視勞動法,沒有考慮在殘酷使用中國研修生問題上自己應有的責任。
照此下去,日本的勞動組合就會被完全從研修場所排除。實際上,記者也聽到過不少辯解。說到研修生工資低時,有這樣的日本人經營者說,“總之,我是把中國研修生當自己的孩子一樣對待的。”既然是自己的“孩子”,那為什麼給她們比別人低的待遇呢?如果他自己的孩子拿著每小時300日元的工資,手機被沒收,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被突然辭退,他還能這麼心平氣和嗎?其實,他們只是按照自己的需求把中國研修生想象成家人,否定他們是勞動者的事實。所以,工作時間之外,他們還會讓中國研修生幹清掃住宅和洗車等家務。即使這樣,他們還可以根據自己的心情,非常簡單的就把中國研修生們甩掉。世界上哪里有這樣的“家人”?
可憐的還是像李小燕這樣的中國女研修生。因加入日本的勞動組合而被日本企業強制遣返,最後還被中國派遣機構沒收了一半押金。
如今,李小燕因為遭到被強制遣返的打擊,除了幫家里幹活之外實在沒有去找新工作的勇氣。身為農民的她父親用嘶啞的嗓音說:“一想到女兒的事兒,就感覺肺都要炸了。早知道這樣就不叫她去日本了。我窮一輩子沒關係,只是不想讓女兒跟我一樣,希望她能賺到點錢。”
其實,全統一勞動組合還在就強制遣返這件事的責任問題與日本企業繼續進行交涉。李小燕也一直在遠方的中國關注著交涉的進展。記者也曾嘗試要採訪與這件事有關的企業和接收機構,但都被拒絕了。中國派遣機構也拒絕見記者,只給了這樣的回答“所有的問題都是因為研修生們破壞了規則,強制遣返和沒收押金都不是違法行為。”
不管發生什麼事情,責任一定都是研修生方面的,這好像已經成了慣例。所以,強制遣返中國研修生這樣的事情估計還會繼續發生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