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者,當具大成就而受人景仰,其分量在於學養、在於操守。而真正的學養絕非朝夕之功,故而才有“古來聖賢皆寂寞”。眾所周知,任繼愈生前被毛澤東褒揚為“鳳毛麟角”,季羨林獲中國總理溫家寶“三顧茅廬”,但他們並未因這種國家領導人的恩遇而恃寵而驕,依然淡定地守著自己的書齋,對待虛名誠惶誠恐。任老從做選題、寫提綱到審讀點校,總是親力親為,一輩子不做“掛名主編”,只求躬行實事;季老則堅辭外界“加”在自己頭上的“大師”、“泰斗”、“國寶”三頂桂冠。在生命的盡頭,他們仍作著學術思考,如季老最近提出了“大國學”概念;而任老仍在主持編纂《中華大典》等。
可如今的歲月,在耀眼的名利、權欲誘惑之下,有多少人能像這兩位老人忍受寂寞、願坐十年冷板凳呢?眾多文人內心不再堅守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歡喜熱鬧、隨波逐流。於是乎,官、商、文、媒聯手運作,追求文人的口才、出鏡率、觀眾的眼球票數,製造了一條催生“學術超級明星”的終南捷徑,也形成了一條假借“大師”之名的利益鏈。
學術成就已受公認的任、季等人堅拒飛來的一堆名譽,不以大師自居,但民間依然願意給他們戴高帽,尊為大師,正是因為民眾對“巨大桂冠”的“大師”們充滿懷疑和鄙視,渴望特立獨行的真大師為時代高舉起精神的旗幟。
需警惕的是,僞大師橫行,只能擠壓真大師的生存空間,讓堅守學術良知的真正大師成為日益稀缺的大熊猫。而一個缺乏真正大師的民族,難以成為一個偉大的民族;一個沒有大師的國家,可謂沒有靈魂的國家。如果不能提供孕育真正大師的土壤,中國文化堪憂。
大師者,既源于自身禀賦,亦有賴于其生長土壤。任、季這一輩學人之成功,除了各自的優异學術禀賦之外,更離不開滋養了他們堅實學術根基、健全學術人格的時代學術生態。而今日中國之學界,論文作假、抄襲成風,約半數科技工作者坦言身邊的學術不端現象很普遍,更有相當大比例的人“寬容”以待。這樣一個連學術底線都難以保證的學術環境,如何能再培育出像任、季等人學術和人格比翼齊飛的真正大師?
當前的中國處於一個喧囂浮華的時代,要想沉靜下來,薪火相傳,約束急功近利的教育、滌蕩浮躁的學術研究、喚醒獨立的思想人格……可謂當務之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