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評社香港8月9日電／希望看到政治上能出現新局面的日本人，這次一定感覺很嘔。台灣新一期《新新聞》報道，好不容易自民黨有了個不按牌理出牌，堅持衝撞派閥體制的小泉當首相，挾高人氣進行黨政結構雙重改革，將他的政治遺產交給年紀不大、長相俊秀的安倍晉三，結果才一把，安倍幾乎就輸盡了小泉好不容易累積的資源。
安倍不是小泉，安倍領導的自民黨會輸，與其說是競選策略上犯了什麼錯，不如說他從來就沒有樹立贏得選舉所需的正確形象。重點不在安倍講了什麼，而在他講的那麼多話中，選民會聽見什麼，進而相信什麼。
泡沫經濟 至今仍然烏雲罩頂
報道說，自民黨這次選舉主打大格局的國家方向，世界中的日本，很有氣魄。問題出在，第一，安倍晉三的個人氣魄，和這種主題搭不上，沒有多少選民一看安倍，就覺得他會是可以在國際上開闔折衝的外交官。還有第二個問題，安倍及其自民黨陣營，錯估了日本社會的泡沫經濟痛苦記憶。安倍他們以為，日本經濟已經復甦，上升中的經濟慣常有利執政黨的選情，經濟民生問題不會再引起選民注意，所以可以、應該改打比較沒那麼切身，卻訴諸於民族自信的國家議題。
顯然，日本人民還沒有自信到那種程度。他們最關切的，不是經濟好了再出發去跟世界連結，乃至再度征服世界，而是惴惴不安地問：經濟真的復甦了嗎？這次好一點的日子能過多久？要怎樣確保過去十年泡沫破滅帶來的抑鬱苦悶，不會再度烏雲罩頂？
民主黨抓住了自民黨的錯誤估計，大打特打生活牌，尤其授權各選區候選人百花齊放自己去打特定的生活問題，獲致了成功。民主黨沒有強大的全國性宣傳號召，然而各地以生活議題的肉搏活力，卻遠勝自民黨，終於導致安倍大敗的結果。
不過看看，領軍打敗自民黨的民主黨黨魁是誰－－是小澤一郎，永遠的小澤一郎。
報道說，小澤是日本政壇的“不死鳥”，更是自民黨“永恆的噩夢”。“五五政體”成立後，自民黨連續執政了三十年，就是終結在小澤一郎的手中。然而，那已經是三十年前的事了！
小澤是個日本少見“敢於思考”的政治人物。長期派閥分贓把持，加上“經團連”嚴密監控下，要在日本政界出頭，不能有太多自己的想法，尤其絕對不能有違背財團利益的想法，這點上，小澤是個大異數。他的《日本改造論》，的確點中了日本的結構性積弊。那些有待改造的問題，當然別人不是沒有看到過，但從來沒有別的具備政壇行動力的人，敢附和這些看法，提出如此強烈的改革主張。
民主障礙 徒具形式缺乏內容
老實說，如果沒有小澤一郎的衝撞，也就不可能會有後來的小泉政體。小泉的風格，絕對無法在原本的自民黨內生存，遑論坐大。但是小澤能夠打開讓小泉得以出頭的空間，但他自己卻絕不是小泉。
小澤是個“局外人”，雙重的“局外人”，因為他帶著反對派的改革想法，但渾身上下卻又沾滿當權者的權力習慣。跌跌撞撞那麼多年，小澤還有能量可以再度重挫自民黨，但他從來沒有機會真正在日本實踐任何改造政策，這是小澤的悲哀。經歷自民黨裂解，經歷十年泡沫破滅帶來的經濟停滯，經歷小泉風格的洗禮，日本竟然還沒辦法誕生新一代的反對派代表人物，讓小澤帶領民主黨繼續和自民黨周旋，這則是日本的大悲哀。
報道說，所以這場選舉及其結果，彰顯了什麼樣的教訓？最大的教訓應該是：扭曲的民主政制，是可怕的東西，它會盤根錯節依附在社會上，沒有那麼容易被轉正，更沒有那麼容易被除掉。
日本“五五政體”是標準的“移植式民主”，完全由美軍占領總部一手打造。形式上是民主，但民主所需的其他準備，統統付諸闕如。民主需要自由討論、自主形成意見的公民社會為其基礎；民主還需要不同利益團體間互動形成公平遊戲規則，管轄利益分配與利益衝突解決程序：更重要的，民主需要選民具備自由選擇的習慣。
這些條件，“五五政體”形成時，日本都沒有。“五五政體”形成本世紀後，也都還不完全。“五五政體”的表面民主，弔詭地，反而成了讓日本蛻變轉化為真實民主的最大障礙。
五五政體 導致政治長期內耗
派閥與財團政治如何形成？那就是“五五政體”之初，民主的試驗期，塑造出來控制選票的辦法。有人脈有金錢就能讓缺乏政治意識與自由選擇精神的選民，按照指示投票。各人手中擁有的選票合縱連橫結合相加，就能取得政權。政權又可以回頭鞏固人脈與金錢。
這一切，都在民主的表面形式下進行，所以不會有能夠被感覺到的強制壓迫，所以也就無從反抗。進而，政治決策行為又被收納進社會價值規範中，從小社會化行為就包括了學會“正常”投票－－投給自民黨。
這樣的體制，是無聲無息的變相專制。沒有帝王、沒有獨裁者，有表面上看來常常輪替的首相，然而變換的首相，不是選民決定的，而是派閥內部不停合縱連橫鬥爭的結果。換來換去的首相，從政治意見、政治態度乃至政治風格的光譜上看，其實都是同一種人。
報道說，小澤之所以重要，因為他來自這樣的結構，卻反叛這個結構，要跳過派閥直接訴諸選民。小泉之所以重要，因為他才是第一個真正喚起日本選民自主選擇欲望的政治人物，儘管派閥都動員不要選民支持他，選民卻不聽傳統派閥，而聽小泉的。
然而小泉打造的新勢力，畢竟還是要交到世家子安倍晉三手裡。因為小泉靠個人魅力激起的選擇欲望，還是不足以在他個人魅力之外，真正改變自民黨。
自民黨那麼難改變！還好，覺醒了一批選民，不再必然非選自民黨不可，他們選擇了民主黨，不是因為民主黨形象清新，與自民黨成對比；而是因為小澤領導下，民主黨變得越來越不像反對黨，有了一種自民黨式的穩重。
日本要走出“五五政體”的超穩定結構，恐怕還要一段時間。這漫長的時間中，別看日本有過的表面繁榮，骨子裡日本國家整體已經為這種政治無效率，不知付出過多麼昂貴的代價了。
排擠異質 民進黨快速同質化
報道說，台灣雖然沒有日本那樣的超穩定政治結構，然而在民主過程中的缺乏準備，則如出一轍。利用社會上對民主與自由選擇的無準備，政客們快速發展出綁架選票的非民主途徑，也如出一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