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從空中拍攝地震後四川綿竹清平的大山,你會在那條一千多米深的山穀中看到兩條相向而行的河流--向下的是成功走出山鄉的群衆,向上的是前往深山救灾的軍人。
陸軍、空降兵、武警……來自不同部隊的救援軍人,在被地震扭曲的大山里匯成了一條綠色的河流。從清平走下來的群衆說,鄉政府所在的山頭上已經沒有一棵樹了,軍人是那個原本鬱鬱葱葱的地方唯一的綠色。
16日早上,我隨著成都軍區駐滇某炮團、一支曾被中央軍委授予“烏蒙鐵軍”稱號的部隊和昆明總醫院的醫生們上了山。車到清平山下的收費站,就不能再前行了。兩三百個眼睛紅腫的人們聚集在這個驛站,一旦有從山上下來的人,他們就會嘩啦啦地圍上去,打聽自己親人的消息。據志願者說,今天是下山群衆最多的一天,到中午十二點,已經下來了一千多人。但,更多的人仍然杳無音信。
我的童年就是在山下的漢旺鎮度過的。在我的記憶里,“山上”是一個浪漫的地方,我們曾在炎熱的夏日里去享受森林吊床,也曾與家住山里的同學討論他從森林里帶來的蘑菇能不能吃,聽他講小狐狸夜里去偷他家香腸的故事。從未想過,我會在十幾年之後以這樣沉重的心情再次進山。眼前的大山,除了鳥鳴和水聲,已經與浪漫的舊日影像完全不一樣了。處處是滑坡塌方的痕迹,黃色、黑色的礦石被地震的巨大力量掀到了山體的最表面。
那條僅用15分鐘就可以到達清平的盤山公路,已經幾乎不見痕迹,只有卡在巨石間的一輛沒有了左側車頭的藍色卡車,表明那曾經是一條路。我們的隊伍就從沒有路的地方出發了。一路上都是上山的軍人和下山的老百姓,走到用幾根木條搭起、不到20公分寬的獨木橋時,對面衣著襤褸的人們,總是讓我們先過。當我和炮團宣傳股長鄭開斌爭奪著肩上的背包時,一個拄著拐杖的中年男子走來問我:“你怎麽可能走得上去呢?”
這樣的路,真的是太難走了。先走河穀,再上山,都是在石頭堆上爬。其中的一條小河,去的時候還能穿著靴子趟水而過,等我返回時已經沒至膝蓋了。滑、陡,所有形容山路的詞語都可以在這里找它們最極致的語境,更糟糕的是,餘震還在持續,兩邊的大山不斷有沙石滑落。起初,我幷沒有在意。當我爬了一半就提前返回大本營發稿後,却發現就在我和同伴們分手後兩個鐘頭,他們也開始返回了。
就在艱難的行程僅剩下兩公里的時候,又一次餘震引發了大規模塌方。我的同伴們距最近的落石僅三四米,他們幸運地沒有受傷,却眼睜睜地看著幾個人被巨石卷入了山穀中。驚魂未定的他們,立即就地救治傷員……
“我們活著回來了!”營地的草坪上,歸來的隊員們以水代酒,舉杯相慶。一位戰士特意找到我:“記者,你一定要告訴全國人民,要好好珍惜生命,活著真好。”
我沒有跟隨部隊一直走到大山深處的目的地,所以根本無法想象,在這樣的連自己的生命都無法保證的路上,年輕的士兵們是怎樣把傷員抬下來的。清平方向,6個兵背下來一個老太太,到了山下,六人都虛脫了;金花方向,18個兵分成三組抬一個癱瘓的中年人,整整3個小時才下山……從什邡到綿竹,從成都到汶川,當我一次次與救灾戰士們擦肩而過,心底總會不由自主地響起那支悠揚的旋律:“最艱苦的地方,總有著戰士的剛强。”(來源:新華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