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評社北京4月27日電/足球記者李承鵬近日在一個新書發布會上與記者發生言語衝突,不少內地媒體昨天發了《李承鵬書博會發飈火拼女記者》的新聞,李承鵬在自己的博客中稱,相關報道標題有些失真,真實的標題該是《李承鵬書博會發飈火拼男記者,一女記為男記助拳摔門而出》。
事情是這樣的:昨天只是幫人助陣(因為我實在不想參與這種官方意味很濃的圖書會議,出版方和我都覺得這會十分無聊,但郝是很好的哥們我必須助這個拳),推介會開始還平穩,有人問寫作中國足球的假賭黑是否受到過威脅,郝說收到過很多威脅電話和短信,問我,我說也收到過不少。有人又問中國足球其實是個黑幫寫這樣的書風險很大,你倆怕不怕。我倆說要是真出事了就當買彩票中大獎了……
正以為完事時,一個戴眼鏡的男記者提問:“你們出打假掃黑的書,賺得眼球,拉動了人氣,賺了稿費,這就是你們的目的嗎”,這個問題其實是很挑釁,大家知道寫這種書是費力不討好還會惹上官司,剛剛還有人問過我倆被神秘人物威脅的事情,郝洪軍本不必回答,可他還是很耐心:“我已經到了淡漠名氣和稿費的年齡了,我出這兩本書,除了想讓廣大球迷了解中國足球的真相,更重要的是為自己記者生涯做個小結,為自己留個紀念。”
那記者轉頭,炯炯地看著我,當時我調動內心的小宇宙,迫切地希望這個記者千萬別問我這個問題了,千萬不要,可是,可是他覺得這個問題很帥吧,毅然決然地問了。我只有說:“我一直以為郝洪軍脾氣比我更壞,現在才知道他脾氣比我好多了,其實在你問這個問題之前也有很多記者問過同樣的問題了,我一一作答了,可現在還有很多記者在問,我只有說——這個問題非常混賬。你不能在一個作者披露了一個行業的貪腐問題時,這樣去揣測,這就像你去問時寒冰披露中國房地產黑幕時問他是不是為了賺眼球拉人氣賺稿費,去問韓寒抨擊上海釣魚是為了賺眼球拉人氣賺稿費,去問簡光洲披露三聚氰胺是為賺眼睛拉人氣賺稿費,王克勤寫山西問題疫苗……所以記者提問也應該有技術含量,其實我們一直在為80後說話、做事,但是你也不要這麼膚淺地看待寫作問題,不要這麼自私和自以為是,千萬不要,在這個行業我和洪軍這份上根本不需要靠這種方法炒作自己名氣了,我們不是炒作不缺錢,比如我那本書的版稅我到手只有十二萬,而且我還捐了,兩次大地震我用稿費捐了二十多萬也有發票和證明,我們只是在披露真相,我們沒資格追求真理,但我們只是在追求真相,我們是有責任的媒體人,這一點你都不懂,還當記者幹什麼?”
這時一個沾著金黃色頭髮的女記者怒然起立:“他只是在拿一個代表性的觀點來問你,這是一種提問方式,你為什麼要對著他的人去批評”,我正想說“想不到現在記者提問方式這麼與時俱進,前有BTV記者問易中天,現有又有你們……”,郝洪軍忍不住說:“按你的邏輯,李承鵬也只是在批評這種觀點,他也不是對著你的同行去的啊”。女記者發現這個邏輯讓她卡住了,就轉頭徑直問我:“你也是媒體人,你認為你這樣說一個記者是對的嗎”,我說:“不要把記者當成一個特權階層,就算是掃大街的也有權利質問記者”。女記者怒視:“好,你是這樣認為的麼”,我說“是的,我就這麼認為,誰都有質疑記者的權利”,然後她摔門而出,男記收拾好一黑包(顔色記不清了,也許是紅包),也出。
對了,中途她還問:“你口嚼著口香糖,如此攻擊一個同行,這難道不是素質問題?”我說:“當他問了這樣的問題我當然可以質問他,比如我問你,你是個女記者,如果有人說你被採訪對象潛規則了,請問你當女記者是不是這個目的,你怎麼回答?”我轉頭補充了一句:“中國的記者同志對開會太有神聖感了,這是一個私人的新書推介會,又不是黨和政府的兩會,嚼口香糖怎麼了,我看美國議會嚼口香糖的人挺多的呀”。
我希望兩名記者能記得住我在現場的這段話,“相關的追求真相打擊腐敗的話我們已說得很多了,再說下去也像大尾巴狼,其實現在只需要記者們搞清楚一個時間順序就夠了,在我們這本書上市時,南勇、楊一民還活蹦亂跳在足協當主席,南勇還在電視上特別正義地怒斥那些假賭黑的人並通過足協新聞辦說要起訴李承鵬,CCTV的主持人還在冷嘲熱諷我們心理陰暗,網上大把謠言說攻擊我們,匿名電話還在威脅我們的家人。呵,我們在公安部並沒有親戚,那時候我們風險是很大的,誰都不可能想像得到南勇會被抓走,也不知道是否書剛賣了三天就被查封以至於賺不到什麼錢,至於之後我們引起全社會的眼球、拉動了人氣,這是寫作時更沒可能想像到的。後來有人稱我們為所謂大俠我反倒笑了,其實,我們沒資格更沒能力擔當所謂道義,我們不是霍元甲,我們只是路人甲”。
對話不完整但大意就是這樣。有兩點需要在博客裡說明:一、我只是質疑那名80後記者,並沒有針對80後,大家想必知道我在博文中一直是在房價教育醫療方面幫80後說話的,80後比50後、60後好很多,只是被上一代人掠奪了資源和機會,這很讓人心疼,但我覺得這位年輕記者顯然沒有做功課就來採訪了,那段問題是從網上扒下來的,作為曾經的記者,我覺得中國新聞無真相,跟媒體從業者有極大關係,他們不追問真相,因為這太危險,於是他們就從網上扒新聞甚至連提問都扒,這太懶了,而記者這行的工資還是比一般老百姓高的;二、我現在有一本記者證,但不是我申請的,上次我堅決不申請也拒交照片,但可能有關部門覺得不發給我,不利於和諧社會的建立他們也沒面子吧,所以我就被記者了。在我的偽記者生涯裡,從未獲得國家給記者的福利分房、分車等待遇,我實質上只是一個一直邊緣化的個體戶,我從不覺得當一個在某城呼風喚雨的記者有什麼可值得驕傲,因為在中國老百姓內心,記者並不是一個多麼光彩多麼高尚的職業,反而是假大空的代名詞,做到“名記”,很多時候倒也不如“名妓”。
在這則新聞下面的跟貼中,有人批評我太毒舌,作為公眾人物應該大人有大量。我是這樣看的:如果是一個讀者這麼問,我笑笑,走之,因為讀者是我的上帝;但,提這種問題的是記者性質就不一樣了,在中國,記者代表的不是新聞紙的立場,而是某種神秘力量的立場,這種神秘力量可以讓人變得腦殘,以前我還以為他們的腦子裡裝的不是腦花而是肉鬆,現在我知道了,他們的大腦是果凍,溝壑,或者左邊是水,或邊是面粉,搖一搖就成漿糊。沒有獨立思考能力還罷了,專會欺負弱勢群體,否則他們就不會寫出汽油近期不會漲價、現在的房價並不高、某莊不是強行拆遷而是合理化治理環境等一個又一個偉大卓絕的新聞……中國一些記者們平時在城裡是驕橫慣了,下館子都可以不給錢,但他們也常受有關部門的欺負,也明白自己最多只是個夾了個襠而不是嫁了個D,只是喉舌而不是大腦,這相當苦楚,相當沒面子。於是喉舌嘗試思考,這就恐怖了,一是因為他們是不敢對有關部門進行思考的,只有對只有背影,沒得背景的人思考,二是因為他們太長時間沒有思考過了,當嘗試思考時,就會跑偏,就會事事轉型為八卦風骨——“你披露黑幕是不是為了賺眼球”,“出書是不是為了賺錢”“昨夜你跟誰上床,某某跟某某某是不是三角戀”。他們內部評報會時會稱之為,提問方式巧妙,生活氣息濃烈,獎好采編獎三千元。這樣的訓練模式和獎勵模式多了,真話就會說成假話,假話說得像鬼話,鬼話說得像屁話。其實這種宣傳能力一直也讓政府很頭疼,屢屢完不成攻堅任務。這就是魯迅說的“先是不敢,後便不能”,有性無能,愛無能,現在也有腦無能。
有人說:放過吧,話語權在你這裡。我答:你看,這次全國書博會組織混亂,花費巨大,為了官府所謂的“會展經濟”不惜安排在路途遙遠的郊區進行,可見根本不是為老百姓辦的圖書節,而是為有公車馳騁的官員辦的面子工程,還有貴賓通道,各路記者還紛紛叫好,說神州真是重視文化,重視精神食糧,哪有一個記者敢質問主辦者是不是為賺眼球拉政績賺出版社的錢而且盜版橫行。記者不敢對官府這樣問的,他們只敢拿這般問題問我們,所以不要以為話語權在我手裡,我只是一個寫字的個體戶,寫假了就不會有人看,寫真了隨時又會被和諧;其實話語權在這些媒體手裡,他們每年有行政撥款,或有壟斷的指定的廣告收入,有關部門在後撐腰,有商業勢力在前面開道,他們永遠正確,永遠有收入,永遠不怕沒人買報紙,沒人買也能賺錢,因為中國報紙的生命軌跡是這樣的:從廢紙熬到紙漿,到紙,印上謊言,再到廢紙,再熬成紙漿,再謊言……一張一張,一代一代,他們驕傲地自稱為:我們是新聞工作者。
有人問:難道沒有好記者嗎。我答:有,時寒冰、王克勤、簡光洲、牛刀及東早、新京報、南方報群體等(但不是全部,個別也腦殘)。又問:以後還有更多嗎。我答:不會了,因為他們得搞清楚替誰說話。
還有人問:這是你們聯手的炒作嗎。我答:不是的,看,這就是中國新聞界對整個漢語閱讀的貢獻,他們天天說假話,當說次真話時,也沒人相信了,應驗了一句話:騙子最大的悲劇,不是別人永遠不相信他,而是他永遠不相信別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