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奴工”陸續出逃
“逃了5個還有4個,我不知道他們是誰”
另外也是為了與其他工人相區分。據出逃後的陽湘正介紹,磚窑廠的工人分兩種:一種是“正式工”,多是從本地招來的農村人,大概有二三十人,這些人沒有統一的制服,也不用剃光頭,多住在自己家裡,幹活按勞取酬。另一種則是他這樣被抓的“黑奴工”,除了在窑廠幹活和吃飯,其它時間都被關在鐵門裡,被人看守,也沒有工錢。
一天雖然有三頓飯,但多半是吃饃饃,這讓南方人陽湘正很不習慣,“一日三餐,每餐發三個饃饃,吃不飽可以多領一個,吃四個,但菜都是生的,也只有黃瓜、西紅柿什麼的,切好放點鹽就給大家吃,沒有油也沒有作料,沒有葷菜。別的就是馬鈴薯,偶爾有玉米粥,吃不飽也吃不好。在被關的一個月裡,我沒吃過一頓米飯。”
陽湘正說,他剛進磚廠時,曾到老板那裡領了50張飯票,“兩塊錢一張的那種,但都被馬元葉拿走了,而且只發過這一次,以後老板就沒給過我飯票了。”
挨餓受累,沒有自由,沒有報酬———逃跑,成了“黑奴工”們暗中的躁動。
首先出逃的是那個患夜盲症的男人,在一次白天幹活中,他趁班長不備伺機逃走,但沒跑多遠就被追了回來,“被毒打了一頓,用皮帶抽他,電棍擊他,整夜地罰站”,但此後不久,在一個下雨的晚上,夜盲症男人成功出逃。
6月下旬,在陽湘正之後進來的兩個二三十歲的小夥子,也雙雙出逃成功。
另外一個50多歲的男人,“那個人身強力壯,睡在我旁邊,我們悄悄聊過話,只知道他姓陳,是保定人,一天晚上他趁加班也逃走了。走之前我還睡在床上,他曾拖了一下我的腿,後來想他可能是讓我跟他一起逃,但當時我沒能領會。”陽湘正說。
終於在7月8日的這天中午,陽湘正趁大家午休之際,從窑廠成功脫逃。“我躲在四周的棉花地裡,不敢走公路,就在田裡猛跑,邊跑邊打聽火車站,跑到10公里外的吳橋縣城已經是夜裡,第二天上了去北京的火車。”陽湘正說,被抓進磚廠後,為防止身份證和隨身攜帶的900塊錢被搜走,他將身份證和錢一直藏匿在貼身內褲裡。在他向南都記者出示的證據裡,有一張7月9日早8點從吳橋到北京的K 412次硬座車票。
直到逃到吳橋縣城,陽湘正通過打聽才知道,關了他一個月的地方,是位於滄州市吳橋縣鐵城鎮的城西梁村磚窑廠。
由於出逃倉促,陽湘正的行李袋還落在磚廠宿舍的床下,而他的手機在進廠之初就被一直扣押在老板那裡,儘管他連老板是誰、老板的姓名都不知道。
“我逃走後,還有4個人被關在窑廠裡,一個70多歲的老頭,一個18歲的小夥子,一個50多歲的絡腮胡子,還有一個40歲左右的人,幹活很老實———在裡面不讓交流,這些人叫什麼名、是哪裡人、什麼原因被抓進來的,我都不知道。”陽湘正說。
令陽湘正擔憂的是,那4人當中,有兩人長期被毒打,可能已經喪失了逃跑的能力。
“一個是70多歲的老頭,因沒力氣幹活,一到晚上班長就教訓他,拿皮帶抽他,經常被打得遍體鱗傷,還罰站,不給饃饃吃。另外那個18歲的小夥子,我們沒進去之前他就已經在那了,也被打傷過,小腿的傷疤一直沒好。這兩個人逃出的可能性不大。”
陽湘正的頭部、大腿至今也還留著在窑廠被打的傷疤,“剛出來時,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現在都沒有了。”
陽湘正回憶一次被打後,“我在鐵門裡面大叫,說我們也是人,白天幹活,晚上還要我們幹活,不讓睡覺,哪有力氣幹活,你還要打,我只好把這條老命交給你了,你要打就打死我!從那以後他再打我,就沒那麼凶了。”而那次在鐵門裡的喊叫,也被外面的“正式工”聽到了,“這些村民也實在看不慣了,就過來罵馬元葉,說你們把人家抓來,這樣幹活還這樣對人家,太沒人性了!”
陽湘正說,那次之後,馬元葉還給他找來止痛藥,讓他吃了20多天。“他也是聽老板的,不得已才充當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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