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評社北京12月20日電/據光明日報報道,實體書店複蘇了、校園書店關門了、書店數量逆勢上揚了、網紅書店欠薪關停了……最近三四年裡,實體書店的新聞不絕於耳,相關叙事也出現了好幾輪“反轉”,人們的情緒常常在振奮和惋惜兩種間跳躍。
實體書店的興衰如此牽動人心,說明書店跟其他實體店確有不同之處。作為現代城市文明的一個標志物,實體書店是書籍這種文化基底物的聚合場所,也正是因為這樣一份文化關切,我們對實體書店的關注常常化約為一種“情懷”。然而,事實證明,再多的情懷也沒能留住一些老書店。如今,在看過“顔值”,用過“情懷”之後,是時候理性探討實體書店生存背後的深層邏輯了。
當網購圖書已然成為習慣、電子書閱讀率逐年提高,我們還需要實體書店嗎?當下,許多人會發出這樣的疑問,而這也是討論實體書店生存的前置命題。其實,這一問題的答案早就寫在百年前。1932年,鄒韜奮開辦生活書店時就打出了“促進文化、服務社會”的辦店宗旨,生活書店、開明書店、內山書店這些現代實體書店從開辦起,就不單是販賣圖書的門店,實體書店包括其背後的現代出版業,是中國近現代文明展開的重要環節,它們是文明的、公共的、進步的和城市化的,它們不是書籍生產的終端,而是一個融合了作者、出版、讀者等多方的文化生產場域。現今,在“文化空間”的屬性之外,實體書店還為我們提供了與優質書籍“偶遇”的機會。近些年,常有出版人抱怨,網購圖書雖然方便快捷,但如果人們完全依賴網購,一些優質圖書反而會被逆向淘汰。細探才明白,因為網購沒有親手翻看挑選的過程,選書嚴重依賴搜索排序、流量銷量榜單等數據,於是,暢銷書越來越暢銷,而一些內容精彩、思想深邃的學術圖書則越來越難“出位”,此外,“搜索位”背後的營銷套路也在暗中引導購買行為。
其實,疫情并不是實體書店遭遇的第一次危機,甚至也不是最致命的危機。回看今年3月盛世情書店停業新聞的標題即可管窺一二:《一家反複告別的書店終於停業》。文中提道:“2005年之後,隨著網購的興起,北師大周邊的民營書店陸續倒閉了,只剩下盛世情。”自電商興起以來,實體書店就構造了一個從告別、複蘇到反複告別、終於停業的故事。網購不僅方便快捷,最重要的是比實體書店便宜,適逢雙十一還可能會低至三四折。於是,除了政府支持補貼,實體書店“找補”的方式只剩賣咖啡、拼顔值,再加上情懷加持、會講故事,資本入場;於是,網紅書店在各大城市興起,但卻暗含了新的危機——不拼書品拼顔值,不拼裡子拼面子。最近兩則實體書店的熱門新聞頗有對照分析的價值:一個是網紅連鎖書店言幾又欠薪關停,另一個是只靠賣書的考古書店以“高冷”姿態年銷售500萬元。<nextpage>
電商興起為實體書店的發展模式出了難題,而且是一個單靠情懷解決不了問題。解決這一問題,需要多方參與、共同研討。2020全國兩會期間,全國政協委員譚躍、潘凱雄、於殿利就聯合提交了《關於立法規範圖書零售價格競爭的提案》,呼籲以立法方式規範圖書市場,維護行業長期健康發展。提案分析道,圖書零售中的折扣亂象、價格競爭必然指向三種結果:一是一些實體書店不堪重負或倒閉或轉業;二是出版方為了生存不得不提高圖書定價,將負擔轉嫁給消費者;三是間接導致圖書品種總數野蠻生長而單品種銷量日趨下降。近兩年,伴隨疫情的影響,前兩種情況已經開始顯現,可以說,最近一段時期實體書店的種種新聞扯出的正是這些行業發展的草蛇灰綫。
一味追求實體書店數量的增長,鼓吹文化情懷,雖然吸引了一批有情懷的年輕人入場,但他們在經歷一番挫折而無奈退場時,卻只能遺憾嘆息:有情懷是好的,但只有情懷是沒有用的,市場不相信情懷。但是,實體書店發展如此牽動人心,說明我們迎來了一個理性探討的好時機。
事實上,圖書市場的不良價格競爭鏈條上是沒有贏家的,要謀求良性健康發展,需要出版機構、實體書店、電商平台、主管部門、媒體、讀者等各方參與,深入討論其中的經濟、文化、法律問題。實體書店的發展也需要適應國民閱讀的基本情況,需要因地制宜地分析各地域各城市的文化需求。畢竟,文化的培育是個“慢功夫”,不用急於求解,也不需要只用“情懷”化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