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創新”,並非憑空杜撰,它是一種基於歷史真實的合理想象,但這正是最考驗歷史小說作者的地方。作者必須充分了解歷史本身以及背後的邏輯,在真實的基礎上加以推演,這才是真正高明的創新。
我寫歷史小說有一個原則,就是要求這個歷史小說的故事情節,如果換到不同時代,就是不成立的。換句話說,我要寫出每個時代的特點。其中,最重要的兩個要素就是對生活細節的描摹和對當時社會觀念的呈現。如果在這兩方面能營造一種身臨其境的現場感,那麼讀者對小說中的“時代”就會有強烈的沉浸感和體驗感。在創作《長安十二時辰》這部小說時,我極力搜尋有關唐代長安城的文獻資料與考古成果,盡量於史有據。我曾把長安城布局一坊一坊地敲進表格裡,把每一坊的功能、典故、所居名人做成一張地圖,為的就是把長安城看清楚,從而在小說中把一百零八坊的細節展現出來。如此一來,讀者即使不諳唐史,也會被這種巨細靡遺的真實性所感染,仿佛自己置身於那時的長安城中。故事雖然是虛構的,但他們所體驗到的盛唐氣象,某種意義上卻是真實的。
創新雖可以進行創造性的情節推演,雖可以在人物和故事上“開腦洞”,但仍舊要在歷史合理性所圈定的範圍內馳騁。更重要的是,歷史小說的創新不只是技術性的創作手法,還必須具備一種連接當下、關切時事的情懷,即小說的現實意義。我從2019年開始,一直在創作一部以醫院歷史為題材的小說。創作開始後不久,我目睹了大量發生在身邊的抗擊新冠肺炎疫情的感人事跡,再回看歷史資料,會發現蒼生大醫的精神一脈相承、綿延至今。只有寫出這種精神的繼承性與時代性,讓當今讀者讀古而照今,才能凸顯出歷史小說的質感以及社會責任。
當史實得到尊重,才有充分的空間舒展想象、豐富內涵;當歷史邏輯得到遵循,戲劇性才會更令人信服,從而收到更好效果。歸根到底,歷史小說的真實性與藝術性兩者並臻,才能誕生新時代的經典之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