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聽這些德高望重的好友致詞,我真的覺得好像在參加自己的告別式。
一生中我常說:“我不活在今天,但我一定會活在明天”;“我會被遺忘,但不會過去。”迄今仍如此自信。
另一件事,也是發生在生日前夕,我們正式收到法院寄來臥底特務謝長廷的控告狀。民主自由之後,這一場白色恐怖時期的臥底特務控告坐牢受難者的歷史荒謬劇終於宣佈開幕。
早在政黨輪替之前,一九九六年我的基金會就展開美麗島口述歷史研究,之後嘉君就一直持續研究台灣的白色恐怖統治時代歷史,這段歷史最大的特色就是特務高壓統治。
我是一個活歷史,生於日治時代,親眼見證二二八大屠殺,在白色恐怖時代因為反抗當權總共坐牢25年半。像我這樣的人,大半輩子不論在牢裡牢外都活在各式各樣的特務、眼線、告密者、爪耙子...的監視之下。
美麗島軍法大審的不少辯護律師是國民黨安排的,別人也許沒有警覺,我則是打一開始就這麼認定。我的戰友們可能沒有經驗,而我曾經是一個無期徒刑的囚犯,已經受盡特務折磨和監禁過15年。
美麗島軍法大審,我活下來了。也挺過10年鐵窗。如今“美麗島辯護律師到底有多少個是卧底的特務”的歷史公案。這是我對台灣歷史應該承擔的又一項任務。
這是一包很厚的書狀。
我帶著高度期待掀起歷史公案的虔誠心態,像當年坐在牢房裡打開美麗島事件起訴書般:
我看到謝長廷求償八十萬(新台幣)。接下去,我找被告名字。被告怎麼只有“施陳嘉君”?被告怎麼不是“施明德”?沒有“施明德”?一定是搞錯了。
我問助理,是不是還有另一份?
我請助理打電話問社區警衛室,是否漏交另一份文件了?都沒有。
不久前,謝長廷大聲吆喝要告我,幾乎舉國皆知了。為什麼告了,被告卻沒有我?
這個被稱為“民進黨第一奸巧的人”,他到底又在玩什麼巧步?
我指證歷歷他是舊黨國的臥底特務,也公開說出江鵬堅的告白,他不控告我,卻寧願默認並犧牲小我?
他是親眼目睹我在美麗島大審中為公義誓死奮戰的精神的。他這樣默認自己的臥底身分,是防止在法庭內外又被我揪出民進黨中更多他的“舊黨國的臥底特務同志們”?或者,是他重男輕女,認為嘉君好欺負,只告她不告我?又或者,他要迴避“特務”與“受難者”這兩種身分的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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