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評社北京1月20日電/ 1月18日,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日內瓦訪問了世界衛生組織,並和世衛組織總幹事陳馮富珍出席了針灸銅人雕塑的贈送儀式。從針灸2010年進入聯合國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到屠呦呦獲得諾貝爾醫學獎,再到66種中藥飲片進入歐洲藥典,中藥的芳香飄出了國門,造福人類健康
贏得“粉絲”
實實在在的療效最有說服力
兩年前,波蘭華沙亞太博物館研究員瑪切依·古拉爾斯基得了失眠症,夜晚難以入睡,白天無精打采,脾氣也變得暴躁易怒。“精神到了崩潰邊緣,夫人和孩子在家裡都不敢和我說話。”瑪切依常年奔走於華沙的各大醫院,卻始終沒找到解決辦法。2014年1月,同仁堂在歐洲的首家門店——波蘭同仁堂華沙一店正式開業,瑪切依抱著試試看的心態來求助。經過半年多持續的針灸和中藥調理,他終於能“睡個好覺了!”
瑪切依的妻子琳達長期受過敏性蕁麻疹折磨,這種皮膚病頻繁發作,用西藥只能抗過敏治療,無法根治。經過中醫藥治療,琳達已很久沒有出現蕁麻疹了。瑪切依的老母親今年86歲了,患有陣發性心律失常和一些老年性疾病,經過3個月的中草藥調理後,身體各項指標都趨向健康。瑪切依說,中醫徹底改變了他一家人的生活,“現在,我們全家都完全信任中醫藥!”
同仁堂華沙第二分店的中醫李永紅告訴記者,被不孕症困擾的安娜和她無話不說;一到周末,被偏頭痛折磨的安傑伊就要接她到家裡做客……中醫的波蘭“粉絲群”正不斷壯大,她也收獲了波蘭人的信任和友誼,“在歐洲推廣中醫藥,實實在在的療效最有說服力!”北京同仁堂波蘭有限公司總經理宋波透露,他們已計劃把業務從波蘭拓展到荷蘭、瑞典、捷克等歐盟國家。
“每年一到感冒易發時節,我的很多荷蘭朋友就會提前到中醫診所開飲片,配服玉屏風散,增強抵禦力。”位於荷蘭萊頓大學的歐洲中醫藥與天然產物研究中心主任王梅介紹說。為了滿足患者對各類飲片的需求,荷蘭一家自然藥店還在線接受咨詢,通過自動抓藥系統配好飲片,再寄給對方。
王梅所在的這個研究中心是荷蘭第一個以研究中醫藥為核心任務的科學中心,主要研究中藥對免疫性疾病和癌症治療的作用機理。目前,荷蘭有中醫針灸師4000多人,同時,有3種中成藥被歐洲國家作為治療性植物藥批准銷售,其中兩種都是在荷蘭獲批的。
歐洲藥典是歐洲藥品質量檢測的唯一指導文獻。截至2016年5月,已有66種中藥飲片進入歐洲藥典。去年5月,歐洲藥典中藥委員會主席葛哈德·法蘭茲表示,未來的目標是把中醫最常使用的至少300種中藥飲片納入藥典。
接受針灸
“每個人都伸出胳膊讓我扎針”
世界針灸學會聯合會主席、中國針灸學會會長劉保延至今還記得,多年前,他去芬蘭教學時對學生們說,“想要學習火針的使用,必須自己先體驗”,想不到的是,“每個人都伸出胳膊讓我扎針”。
據中國國務院新聞辦公室2016年12月發表的《中國的中醫藥》白皮書,中醫藥已傳播到183個國家和地區。據世界衛生組織統計,目前103個會員國認可使用針灸,其中29個設立了傳統醫學的法律法規,18個將針灸納入醫療保險體系。中藥逐步進入國際醫藥體系,已在俄羅斯、古巴、越南、新加坡和阿聯酋等國以藥品形式註冊。
世界中醫藥學會聯合會創會副主席、原國家中醫藥管理局副局長李振吉發現,在國內,通常是在經濟不發達地區,中醫受到的歡迎度較高;在國外,恰恰是在經濟發達的國家和地區,中醫藥的發展情況更好,“歐洲、美國和澳大利亞的中醫藥發展情況,就比南美、南非好很多。”
李振吉介紹說,英國、法國、加拿大的中醫診所都達到了3000個,澳大利亞的中醫診所約4000個。歐洲還約有209個中醫教育機構,占全世界中醫教育機構的1/3。
目前,世界範圍內有38萬餘名針灸工作者,接受過中醫藥、針灸、推拿或氣功治療的人數已達到世界總人口的1/3以上。據劉保延介紹,除中國外,其他國家中醫醫療(針灸)機構已達10萬多家。20多個國家有關於針灸的立法,註冊針灸師數量約8萬人。世界針灸學會聯合會調研顯示,全球有183個國家和地區有針灸應用,“一帶一路”沿線及非洲共有37個國家和地區(含港澳台)明確了中醫針灸法律地位。
據意大利《新聞報》報道,過去30年中,接受過針灸治療的意大利人粗略估計約有600萬人次。1984年起,意大利在一些醫院開設中醫針灸診所,並在全國開辦針灸學校,目前已經形成了一整套系統化課程。例如,意大利針灸聯合會旗下7所針灸學校均為3年制,學生必須經過400小時理論學習、100小時實習並進行50小時診療實踐後,才能取得資質認證。近年來,用針灸等來戒除煙癮的意大利人越來越多。
目前,法國有三大中醫行業協會,還有30多所規模不等的中醫學校。2007年起,法國參考中國中醫學院教學大綱和考試方法,每年舉行“國家中醫考試”。
1980年擔任法國針灸協會主席的冉—馬克·凱斯比出版了多部針灸著作,現任主席伊勒·安德海斯歷時30餘年,完成了《針灸甲乙經》和《黃帝內經靈樞經》的翻譯出版。1990年,瑪達合蘇教授在巴黎第十三大學達芬奇醫學院首創了中醫課程,向西醫解析中醫。1997年,達芬奇醫學院有了授予西醫博士的大學中醫文憑。
從20世紀60年代起,德國傳統針灸中醫學會已經舉辦了47屆羅騰堡中醫藥學術交流大會,該會議在德國乃至歐洲影響力很大。1991年,北京中醫藥大學與德國施道丁格集團合作建立了北京中醫藥大學魁茨汀醫院,這是德國第一家被保險公司認可的中醫院。
2015年,聖馬力諾首家孔子學院成立,這也是歐洲首家開設中醫藥教學和文化課程的孔子學院。
“歐洲普通民眾對針灸、中醫的接受程度很高,中國人忌諱的一些情況,歐洲人反而不在意。”國家級名老中醫、中國中醫科學院針灸研究所副所長吳中朝介紹說,比如,中國女性懷孕前後忌諱針灸調理,但歐洲人在備孕、懷孕過程中和生產後,都很信任針灸,接受程度很高。
成功轉身
從“民間行醫”到“正規執業”
不過,中醫藥在歐洲也是經歷了不少波折,才最終贏得了歐洲人的“芳心”。王梅不會忘記,十幾年前,中醫藥還被荷蘭醫學界視為“偽科學”。2007年,她在萊頓大學籌備第一屆中醫藥研討會時,還遭到了“保守派”的強烈反對。當時,世界衛生組織相關幹事、英國等國業界專家已確認出席。王梅向校長耐心解釋,才最終得到校方支持。
近年來,科技的高速發展已經可以為中藥的有效性、安全性和質量控制提供科研證據。王梅告訴記者,《自然》《科學》等雜誌也發表了多篇支持傳統中醫藥有效性的文獻,荷蘭學界對中醫的態度已經轉變。
荷蘭人注重經濟效益的實用主義特質,推動了中醫藥的廣受認可。王梅舉例說,大部分荷蘭醫療保險公司都可報銷針灸治療70%到100%不等的費用,這是因為他們通過臨床試驗發現,針灸療法“高效又省錢”。在治療肱骨外上髁炎(又稱“網球肘”)時,如果採用西醫物理療法,病患平均需要12次治療才能痊愈,而使用針灸療法,平均治療次數縮短到10次。多家醫保公司很快就將針灸療法納入了保險範圍,鼓勵受保人使用。中醫藥的各類研究項目也得到了政府機構的支持,大有將荷蘭打造成“歐洲中藥港口”的趨勢。
劉保延認為,目前,中醫在國外往往被視為替代醫學,在很多國家尚未得到應有的“名分”。由於中醫在國外大多是個體診所,以中醫為主題的國際課題也較少,又缺乏高質量的研究數據,中醫就容易被認定為“偽科學”。今後,需要開展臨床研究,提供權威的研究數據,為中醫的安全使用和國際化發展提供臨床數據支持;培養中醫的國際化人才,建立針灸國際人才儲備庫。
全歐洲中醫藥專家聯合會主席、巴黎時空針灸研究院院長朱勉生告訴記者,隨著近年來中法兩國文化交流不斷深入,法國醫學界和各階層加深了對中醫的認知。2010年,巴黎3家公立醫院對128名醫務人員的肌肉骨骼勞損進行針灸治療,其中,67%的醫務人員都對治療效果非常滿意。“我在巴黎開中醫診所20年,診療了約10萬名病人,其中95%都是歐洲人,大部分病人對療效都很滿意。”朱勉生如是說。
1997年,巴伐利亞療養地巴特菲興的約翰內斯醫院成立了名為“德國中醫堂”的中醫科。醫務主任孫衛中2006年又在萊比錫創辦了中醫療法培訓中心,免費為上萬名德國醫生和康復理療師提供培訓。孫衛中表示,德國醫生熱衷於研究中醫,一方面是因為中醫重在整體和預防,它提供了與西醫完全不同的考察治療病症的思維和手段,另一方面,包括中醫在內的自然療法本身在德國就有傳統。
隨著中醫自身的進一步發展和在國外的實踐推廣,中醫在歐洲成功實現了轉身,從“民間醫生”轉變為“受到國家認可的正規醫學”,甚至在治療某些疑難雜症時,還被視為“最好武器”。芬蘭一位9歲兒童拇指上長了肉瘤,在當地做了兩次手術,把拇指和食指都切了,肉瘤卻還在長,眼看著整個手掌甚至整條胳膊都要保不住了,孩子父母聽到劉保延講針灸的效果,就跟著他來到中國,接受了國醫大師賀普仁的火針治療。經過兩年的治療,除掉腫塊之後,腫塊再也沒長出來。
“一帶一路”
為中醫藥“走出去”提供難得契機
越來越多歐洲人注意到,針灸不像西藥會產生耐藥性和毒副作用。儘管中醫藥在歐洲獲得了不錯的口碑,但一些國家在中醫角色定位、市場准入、法律保護以及中醫療效等方面,卻一直態度“曖昧”,使中醫陷入了尷尬境地。
德國中醫學會會長岑春華介紹說,目前,從事針灸治療的自然療法師的待遇遠遠低於正式註冊的執業醫生,而多數從事中醫的德國華人只能取得自然療法師資格。孫衛中看到,德國醫生針灸學會的會員都必須是德國的執業醫生,同時接受過中醫培訓。德國不承認中國的醫生資格和中醫藥大學學歷,這使很多中醫師無法以醫生身份在德國行醫。
荷蘭菲他格拉斯科技公司首席科學家貝爾特·範·杜安一直致力於人參量產化工藝的標準化和優化。杜安告訴記者,作為植物藥,如何一直保持相同的生產標準,做好質量控制,包括農業種子規範、工業生產規範,以及規範的有效性評估等,是中醫藥進入歐洲的最大瓶頸。此外,“中醫藥的翻譯也會讓西方人在接受時產生疑惑”。目前科學界公認的傳統中醫藥翻譯為“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但在西醫理念中,只有生病才會服“藥”,無病服藥反而會有損健康。因此,在推廣中醫藥時,不應忽視中西方對“藥”理解上的文化差異,尋找更合適的詞匯突顯中藥的“預防性”。
中國藥企人員流動性極大,也成為一個阻礙。王梅表示,以優良藥品生產質量管理規範(GMP)認證為例,藥品只有符合歐盟GMP標準,才有資格在歐盟國家遞交入市申請,且每3年複檢一次。然而,歐盟GMP檢查人員3年後複查時,企業相關人員已全部“換血”,就會造成對其作業規範的“不信任”,加大複查難度。
李振吉坦言,首先,由於較大的文化差異,要西方接受“天人合一”這樣的中醫理論知識很難;第二,歐洲很少有支持中醫藥發展的法律法規;第三,中醫藥的發展會給所在國家的民營醫療機構帶來衝擊和競爭;第四,中醫藥自身的研究和創新較薄弱,在國際化推廣時沒有優勢。今後,中醫藥行業一方面要練好內功,加強中醫藥的數據和療效的研究,發表有國際影響力的研究文章,提高中醫藥的科技含量和國際學術水平;另一方面,要選派國內優秀中醫藥人才到國外舉辦中醫藥培訓班,開展國際會診等,發揮“潤物細無聲”的推廣作用。
吳中朝則表示,當前,中醫在歐洲的推廣以民間為主,要開設政府主導的針灸醫院和中醫院有很大困難;能否擴大將針灸納入基本醫療保險的覆蓋面;目前針灸在歐洲以針為主,方法較為單調,今後要擴大針灸的多品種應用,提高療效。
“在中國,針灸重在養氣,而在德國,針灸主要用於慢性病治療。每一種文化都有自己的傳統,這些傳統匯聚時彼此都會發生變化,因此,針灸從業者也需要重新適應和變化。”在北威州設立了骨科診所的德國醫生針灸學會前董事於爾根·巴赫曼對記者說。
“一帶一路”倡議的提出和實施,為中醫“走出去”提供了難得的契機。近日,國家中醫藥管理局、國際發展和改革委員會聯合印發的《中醫藥“一帶一路”發展規劃(2016—2020年)》要求,到2020年,要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合作建設30個中醫藥海外中心,頒布20項中醫藥國際標準,註冊100種中藥產品,建設50家中醫藥對外交流合作示範基地。
目前,世界中醫藥學會聯合會已經發布了17個標準,包括發布制定了“中醫藥常用的名詞術語翻譯標準”,收集了中醫藥常用名詞術語6000多個條目,先後發布了中英、中法、中西、中葡、中意、中俄、中匈的對照標準。李振吉告訴記者:“如果名詞沒有標準,中醫藥很難進行國際推廣”。
劉保延建議,為了讓針灸獲得更多青睞,中國可與世界衛生組織、世界針聯等多邊組織,以及各國孔子學院等開展機構間合作,並建立世界針灸基金,對各地的針灸研究項目和人才培養提供支持,並開展針灸的臨床研究計劃,舉辦“一帶一路”針灸文化傳播活動。
(來源:人民日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