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評社台北8月13日電/十三年前,賀伯颱風在南投新中橫沿線造成重創,台灣人民首度見識到何謂“土石流”。十三年後,莫拉克颱風肆虐高屏,將土石流的為害提升到“滅村”,甲仙鄉兩百多戶人家的小林村一夕從地表消失,讓人震驚、悲慟,也困惑不已。是什麼造成了小林村致命的毀滅?
小林村位在楠梓仙溪東岸的台廿一線省道上,依山傍水,原是個青翠、美麗的平埔族村落。災難那天,吞滅小林村的卻不是腳下的楠梓仙溪,而是流經村落的一條無名野溪。
在“農委會”發布的土石流紅色警戒中,小林村有兩條野溪被列為可能引發土石流的“潛勢溪”,對照地圖,導致滅村的就是編號DF006的野溪。更準確地說,當天暴雨的激烈沖刷鬆軟了山頂土石,半個山頭的土石隨著氾濫的穿村野溪狂洩而下,瞬時掩埋了位於沖積扇的整個村落。
確實,“農委會”的土石流警戒盡到了告知義務,但信息中對這條野溪的危險評估卻只是“低”,警示區域也僅及周遭“五戶”民宅。對照今天兩百多戶人家遭掩埋的慘狀,這樣的土石流警戒公告倒有點“安慰劑”的味道,比較像政府機關自保、卸責之用,缺乏守護人民生命財產的認真。尤有甚者,去年甲仙鄉要求清理野溪,水保局卻以“砂石有價、恐遭圖利”為由拒絕,這又是什麼心態?
聯合報社論指出,村落遭大規模毀滅的慘劇,不止發生在小林村。沿著廿一號公路北上,兩年前改名為“那瑪夏”的舊“三民鄉”民族、民權等村也遭到重創;一山之隔荖濃溪沿線的桃源和六龜,有些村落對外聯絡中斷,連災情都知之不詳。更往東,台東的嘉蘭村和太麻里,許多民宅被溪水帶走,甚至沖入太平洋。人與大地的關係由緊張變成決絕,我們怎能不深思其中因果?
除了豪雨,要說有什麼因素擴大了土石流災難,過度開發應該是一大因素。小林村是成立甚久的平埔村落,一向罕聞土石流災害,可見早年建村位置的選擇或許並無問題。這和賀伯颱風摧毀的多為平地漢人上山屯墾的聚落,設村多選在野溪旁,明顯不同。問題在,近年小林村不斷有外來人口移入,周邊山區也不斷開發,種植生薑和芋頭等作物都需要深耕,不僅快速耗蝕地力,也不知不覺破壞了附近的水土。
根據蝴蝶理論,一隻蝴蝶拍動翅膀,可能在地球另一端引發颶風。小林村的滅村,也許是因為在流域中誰剷了一塊不該開的田,或是誰挖了一個不該掘的坑、造了一棟不該建的屋子,從而破壞整個山水的生態平衡結構,結果導致全村的覆滅,葬送了先祖選擇的寶地。但如此複雜、輾轉的因果,要向誰追究責任?更別說,一定有人會反問:勤勞耕種有罪嗎?
事實上,去年卡玫基颱風即對小林村發出了警告。當時,村莊聯外橋梁中斷,全村九成房舍遭土石入侵,但因人員無恙,外界焦點都放在鄰鄉東安村油礦巷的傷亡,那次警告就僅以“儘快重建”收場。試想,在小林村才幾十戶人家的年代,人們僅憑雙手和鋤頭耕種換取溫飽,這能對土地造成什麼傷害?但當人口驟增,動輒用挖土機、小山貓來開山闢地,以追求經營規模和市場利潤為目標,那麼,人和山川大地的關係要如何維繫?天地的生態平衡豈能不斷裂?
在進入新中橫之前,南投公路兩旁四處可見怪手、挖土機具的租售店面,不難想像這些工具在台灣被濫用到什麼地步,也可以想像山區大肆開發的破壞威力。近年台灣高山蔬果的時興,雖顯示了地方產業推展的成果,但在“與天爭地”的過程中其實是走了一條冒進的路,不知何時會踩到超限利用的紅線。這次,包括台東的知本、紅葉,高雄的寶來、茂林,嘉義的梅山等溫泉區均遭重創,應當也都反映了開發及管理失當的問題。
台灣人民認識土石流才十幾年,每一次它都以更猙獰的面貌出現。我們除了哭泣生命的流逝,能從滅村學會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