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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華:現實更加荒誕不經 文學高於現實是不可能的

http://www.CRNTT.com   2013-08-08 14:43:19  


 
  餘華:二十多年前讀到《百年孤獨》,驚訝如此魔幻的敘述。後來讀到馬爾克斯說此書出版後,他走到街上,會有讀者對他叫道:你的小說太真實了。馬爾克斯在訪談裡解釋,這是因為他在小說裡寫下很多當時哥倫比亞報紙津津樂道的事件和話題,所以讀者們感到真實——今日中國,“真實就是荒誕”。

  《第七天》就是用死無葬身之地來表現的,可能我沒有寫得更好。如果我採用另外一個方式,比如採用《2666》第四章“罪行”的方式,把發生在拉美一個小城市的一百多起的奸殺案全部羅列出來,這些都是波拉尼奧從報紙上拿下來的,這一章的篇幅可能比《第七天》全書還要長。當然波拉尼奧出色地做了敘述加工,而且這只是那部一千頁的小說裡的五章中的一章,不是全部。如果我用波拉尼奧“罪行”方式羅列新聞事件,可能真的沒有文學的意義了。需要說明的是,波拉尼奧的“罪行”置身在《2666》裡面,只是以一部分的方式出現時是很震撼的。

  所以我採用的表現現實事件的方式是從死無葬身之地這麼一個誰死了都不願意去的地方,一個咒罵人的地方,我把它的含義顛覆了,從這樣一個角度出發,把現實事件用倒影的方式素描出來。如果有人問我《第七天》文學的意義在什麼地方,我說就在這裡,在死無葬身之地這裡。我已經寫了三十年的小說,如果沒有文學的意義,我不會動手。

  讀者習慣拿我的新作和《活著》比較,現在我也習慣他們這樣的比較了

  “真的像婚紗?”鼠妹問。

  “真的,”我們回答。

  “你們是想讓我高興吧?”

  “不是,真的像婚紗。”

  “你看上去就是去出嫁。”

  “我沒有化妝,新娘出嫁都是要化妝的。”

  “你沒有化妝,也比那邊化妝了的光彩照人。”

  “我不是去嫁給伍超。”鼠妹的聲音悲傷了,“我是去墓地安息。”——餘華《第七天》之“第七天”

  南都周刊:中國文學對世界的意義在哪?

  餘華:智利作家波拉尼奧已經去世了,他生前對前輩作家加西亞.馬爾克斯和略薩他們十分不滿,可能是覺得他們擋了他的路。我覺得他應該感謝這些前輩們,其實馬爾克斯他們那一代作家在西方世界出來的時候更加艱難。我們這一代作家也一樣,我們的前面沒有一個馬爾克斯,沒有一個略薩。說到日本文學在世界上的影響,村上春樹應該感謝川端康成和三島由紀夫。

  蘭登書屋是美國最大的出版商,它有一百多個部門,而對中國文學了解的可能只有我的編輯。幾年前蘭登書屋在北京有個辦事處,當時駐中國的代表向蘭登書屋的編輯們推薦中國文學,給很多編輯發郵件,回信表示有興趣的只有四五個編輯,其中包括了我的編輯。什麼原因?就是我們前面沒有馬爾克斯他們,沒有三島和川端他們。如果是一個日本作家的小說,美國的編輯只要喜歡就可以出版了,如果是中國作家,編輯就是喜歡你的書,還會面臨一個問題,他不知道該怎麼去說服美國的讀者來讀你的書。我的編輯在美國出版界算是中國文學的權威了,她也是哈金的編輯。中國新聞出版署的代表團訪問蘭登書屋的時候,蘭登書屋只能請她出來向中國代表團介紹出版中國文學的經驗,這麼大的出版公司,找不出第二個像她那樣了解中國文學的編輯。

  當然現在比過去好多了,現在西方的主流出版社越來越關注中國文學了。十多年前,《活著》和《許三觀賣血記》翻譯成英文後,在美國轉了幾個出版社,那些編輯都表示喜歡,但是他們不知道該怎麼做我的書,因為美國人沒有閱讀中國文學的習慣。而閱讀西班牙語的文學,閱讀日本的文學,已經有一個固定的讀者群,編輯不需要考慮出版以後是否會有讀者。我們這一代中國作家在世界上還屬於開創的一代,就像日本文學的三島和川端那一代,拉美文學的馬爾克斯那一代,而波拉尼奧和村上春樹應該算是坐享其成的一代。

  南都周刊:在這一點上,中國相比國外有何不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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