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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禺話劇是遼闊的中國史詩

http://www.CRNTT.com   2010-09-29 13:36:48  


 
  每次參加活動回到家,曹禺都倒在沙發上,被抽空了似的。他對萬方說:“一天到晚瞎敷衍,說點這個說點那個,就是渾蛋唄!沒法子。”有說不出的沮喪。 

  “他心裡很清楚這是怎麼回事。有一次他和我說,我是用社會活動麻醉自己,我想寫,寫不出,痛苦,就用社會工作來充塞時間。他感嘆說,這麼下去怎麼得了?” 

  黃永玉曾說,曹禺“被勢位所誤”,在田本相看來,曹禺很會寫人的悖論,寫人一旦陷入某一環境,就很難出來,越清醒就越痛苦。曹禺晚年曾想寫一部劇本《孫悟空》,就是寫孫悟空跳不出如來佛的手心。而在一定程度上,這也是曹禺自己的寫照。 

  1979年巴金給曹禺的信中說:“你得少開會,少寫表態文章,多給人留一點東西,把你心靈中的寶貝全交出來。” 

  十幾年後,吳祖光到醫院去探望曹禺。曹禺說起寫作上的失落,吳祖光脫口說:“你太聽話了!”沒想到曹禺幾乎叫喊著回答:“你說得太對了!你說到我心裡去了!我總是聽領導的,領導一說什麼,我馬上去幹……可是,寫作怎麼能總聽領導的?”吳祖光心想:他終於明白過來了,但是錦綉年華已經過去了。 

  “你最大的弱點就是太會做人了”,周恩來曾這麼說曹禺。而梁秉堃記得,當時各種戲劇演出都請曹禺去看,看完演員或導演都會問曹禺如何,曹禺幾乎無一例外都說:“好,好得不得了!”不管內心是否真的如此想。《於無聲處》在全國熱起來之後,作者宗福先去拜訪曹禺,梁秉堃記得,曹禺親自跑到外面雪地上去等宗福先,一見面握著對方的手說“你是我的老師!” 

  1988年,萬方寫了一個話劇《誰在敲門》。劇中主人公有過了不起的創作,後來創造力消失了,但奇怪的是一頂閃光的帽子始終戴在他頭上。在“文革”中,這頂帽子被揪下來,連同他的腦袋一起扔進了屎坑。“文革”結束後,帽子和頭再次被安放在他的身體上。 

  萬方一度希望能在父親誕辰一百周年把《誰在敲門》搬上舞台,她認為這是對父親最好的紀念,可惜沒有達成。 

  晚年的曹禺一再嘗試重新寫作。在巴金激勵下,他試圖將抗戰時期未完成的《橋》寫完。有一段時間,他每天半夜兩三點起來寫四個鐘頭,廢棄大量草稿。但這個劇最終也沒能完成。 

  曹禺曾對萬方說:“不行了,孩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再出來那個勁兒,可是像是不大行了。”萬方說,他開過若幹個頭,但總是寫著寫著就寫不下去了。萬方問他為什麼,“他說也不是害怕,就是覺得不對頭,覺著可能出錯。” 

  曹禺晚年試圖寫而沒寫成的,還包括《黑店》、《孫悟空》等許多戲,他留下了大量的提綱和草稿。 

  老年的曹禺曾有一段日子,一個小時一個小時地趴在客廳的方桌上寫著什麼。萬方手裡有一張那時寫的紙,上面寫著:“為什麼一個字也寫不出。……譬如我總像在等待什麼,其實我什麼也不等待。” 

  “也許他始終有所期待,期待奇跡的出現,可奇跡沒有來,不肯再來了。” 

  采寫:南都記者 田志淩 實習生 馬小慧  原題:曹禺39歲後——謹以此文紀念曹禺誕辰100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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