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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偉和他的“中國三部曲”

http://www.CRNTT.com   2012-09-02 09:14:30  


何偉與中國讀者交流他眼中的中國
 
  威廉的父兄輩,和當時大部分中國人一樣,被戶籍制度囚禁著腳步,被各種教條囚禁著大腦,被過往的歷史囚禁著想象力,畫地為牢。威廉的一個鄰居在1980年前後遠上黑龍江打工,是第一批走出鄉村的人。這位當年20出頭的鄰居不但帶回了他鄉見聞,還寫成了詩。在流淌著哲學和詩的80年代,這激發了幼年威廉的崇拜和向往。
 
  何偉見識過威廉的父兄們。在1996年的涪陵,美國人何偉在掛滿“專治雞眼”和“無痛拔牙”招牌的涪陵街巷招搖過市,兩旁都是待價而沽的“棒棒軍”,如果不是考試制度,威廉可能也會是他們中的一員。他們如同螻蟻般在城市的縫隙中覓食。沒有活幹的時候,他們就默默圍觀著店鋪里的電視屏幕,默默圍觀著交通事故,默默圍觀著何偉吃飯。“他們是一群安靜的男人”,何偉寫道,“哪怕最慘烈的車禍也不能讓他們開口。他們從不介入,他們只是看著。”
 
  這群人就像牆上的漢字一樣讓何偉看不懂,他不了解他們在想什麼,就像我們不了解一叢植物。如同數百年來西方傳教士筆下沉默的中國人一樣,這也是何偉認識中國的起點。
 
  威廉和他的同學開始學習喬叟和莎士比亞。在課堂上,他們和何偉交流美國人的生活方式和哈姆雷特的價值觀,也有人偷偷監視何偉和他的美國同事並向學校匯報;在課下他們暗暗設想未來,私下還和何偉討論關於自由的話題。1997年香港回歸,僻處涪陵的何偉也感受到了民族主義的震蕩波。這個世界正在向他緩緩敞開。
 
  剛剛進城的威廉遇到了心儀的女孩,英語系同學南希——同樣,這也是為英語課而起的英文名。他們在禁止戀愛的學校里偷偷交往,在電影院一言不發地看著電影,心猿意馬。
 
  威廉和他的女友在畢業時面臨考驗:回涪陵鄉下教書,或者去浙江闖蕩。威廉希望選擇後者,但讓校方同意轉檔案比較難辦。鄉下小子自作主張,無師自通地採取了一個膽大妄為的行動:一天晚上,他和南希一起,到黨委書記家拜訪,希望畢業後到浙江的一家民辦中學工作,並把一個信封放在茶幾上。書記送他們出門,說“我盡力”。自始至終,誰也沒提信封的事,似乎是威廉把一團空氣放在了茶幾上。
 
  不久,學校通知他們,檔案已經轉到浙江。
 
  在《江城》中,何偉以不無調侃的口吻寫道:未來的中國可能會發生某種變化,但無論如何,一定不會從涪陵師專開始。
 
  變化的確不是從涪陵開始的,但這里卻像青萍之末的一絲漣漪,預示著即將到來的風雨巨變。
 
  這是上世紀的最後幾年。那時,威廉還沒有成為流動人口,遠出打工還充滿著希望,涪陵還不屬於重慶,三峽移民還沒有開始搬遷,哥還沒有成為傳說。但是,推土機已在隆隆作響,威廉已開始收拾行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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