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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學的當代困境

http://www.CRNTT.com   2013-12-09 15:26:19  


 
學術研究與文化產品

  《紅樓夢學刊》第一輯發行8.5萬册,第二輯11萬册,但第三輯後,銷量逐漸下滑。在當時,這未必是由學術質量引發,更大的可能是,讀者發現《紅樓夢》研究,並不是他們想象或習慣的那樣了。

  自流傳時起,讀《紅樓夢》可能就有兩套系統:“引車賣漿者流”的普通人往往滿足於故事層面,而文人學士則更樂於在虛實掩映草蛇灰線的敘事中,衍生種種智力遊戲;在衣食起居器物儀制的細節中,發現種種文化意蘊。在清代李放的《八旗畫錄》中,便記載“光緒初,京朝上大夫尤喜讀之,自相矜為紅學雲”,頗見知識分子的自矜自許。

  也因此,《紅樓夢》在民間的傳播,除了小說本身,依靠的是戲曲、評書、影視作品等強調故事性的文化產品,與研究作者、版本、家世、探佚的紅學實為殊途。而索隱與考據再頡頏,也不過是知識精英間的分野,雖然如果向大眾闡釋,自然是蔡元培的隱藏很深的反清複明故事,吸引力會高於胡適的甲戌本庚辰本程高本之類令人困惑的名目比較。

  但在上世紀50-70年代的中國,《紅樓夢》不僅只是一部優秀古典小說,更因毛澤東多次推薦,是“文革”期間除了魯迅與部分革命文學外,尚能合法閱讀的文學作品,其意義與影響不言而喻。“全民評紅”時,普羅大眾運用階級論的分析工具,一年之間在全國報刊上發了319篇評紅文章。

  因這段歷史,《紅樓夢》在中國有著廣泛的群眾基礎,當下各種地方紅學會裡收納的離退休幹部,或許都曾共享這段集體記憶。而在上世紀80年代,紅學研究並不曾脫離大眾需求,比如使小說回歸小說的作品解析、人物論,或當時流行的美學理論闡釋。

  1987年版電視劇《紅樓夢》(以下簡稱“87版”)也被看做是學界與大眾文化需求結合的優質案例。胡文彬此前與該劇導演王扶林的夫人合作過廣播劇《紅樓夢》,因此當了電視劇的副監制——那個副字,是他自己要求的。五年之間他奔走於劇組與學界,每個月拿30元的車馬費。

  坊間流傳紅學界有周(汝昌)派與馮(其庸)派之爭,在新版電視劇《紅樓夢》播出時,甚至演繹成諸如87版周汝昌任顧問,反對後四十回;而新版馮其庸任顧問,支持用程高本,因而導致兩劇的差別等說法。胡文彬對此解釋:“87版是整個紅學會都支持的,三個編劇都是紅學會推薦的。至於李希凡、馮其庸沒當顧問,李是認為沒有一個經典作品能夠以其他的藝術形式改編成功,他不看好所以拒絕。而馮其庸是當時央視給他顧問名單請他簽名,他說你等等,我看看。至於周汝昌,他那個時候其實在美國。”

  馮其庸雖未當顧問,但87版受到學界批評的時候,他還撰文力挺,認為拍電視劇是對的。電視劇播出後,相關圖書被搶購一空,馮其庸稱之為“《紅樓夢》小說有史以來最大的普及”。

  或許因為這樣的往事,所以“亂象”之時,紅學家們仿佛才突然發現,很多普通讀者、觀眾已不站在自己這邊,學界與大眾之間的文化聯繫及信任似乎不再。而在這個時代要重新接續,學術研究與大眾文化產品之間,恐怕差了100個娛樂頭條。當胡文彬看到有新聞稱新版《紅樓夢》需要讓紅學家審核劇本,不通過就不蓋章,不蓋章就沒法拍,大笑之餘,卻又無奈:“我想紅學會什麼時候擁有這麼大的權力啊,就算廣電總局審,電視家協會審,也輪不到紅學會吧,但媒體也就這麼報道了。”

  “當大眾需要一種普及性的形式的時候,紅學家沒有及時站出來,適應大眾的要求,因此這個舞台被人家占領了,當然就出了問題。誤會越來越深,矛盾逐漸激化。在這一點上紅學家要反思,要總結經驗教訓,思考怎麼把小眾研究轉化成大眾的文化產品。”胡文彬說,“希望21世紀的第二個十年裡,紅學能夠恢復元氣、走向正軌。而這首先要紅學界正視自己的問題,去檢討去總結。我相信還是會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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