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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晶垚談卞仲耘之死:我沒有忘記歷史

http://www.CRNTT.com   2014-03-15 11:11:49  


 
  欖杆市位於北京市崇文區。那一天,這條街上一個名叫李文波的老人用刀砍傷了毆打、侮辱他和老伴的女紅衛兵,當即被活活打死。此事被看做“階級報復”,引發了大規模的殺人行為。紅衛兵稱之為“欖杆市前灑碧血”。

  1990年代,印紅標訪問了這一事件中的當事人——當年被砍傷的女紅衛兵,以及把她送往醫院的當地一個老太太。她吞吞吐吐的,僅僅承認有此事。“我們只是拿棍子捅捅他們……”因為她被砍傷,那一條街的“黑五類”基本都被殺光。這一輩子,她內心的黑暗與負擔可想而知。

  “八五是一個很殘酷的過程,每一個步驟都比前一個加深一步。”印紅標分析:那天晚間,卞仲耘被送到醫院急救,醫院一看是“黑幫”,遲遲不予搶救。如果搶救及時,或許還有希望。這樣的“如果”很多:如果劉進、宋彬彬能堅決制止揪鬥時的毆打,如果工作組6月份召開批鬥會時能控制好場面,不出現“偏差”;如果……“她都不會死”。

  “批鬥會跟我們民族的文化傳統也有關係,實際可以追溯到民間的宗族私刑。”楊團對南方周末記者說:少女們的暴力基因,與她們受到的教育也有直接關係。

  到1960年代中期,從學校教育,到社會風氣,提倡的都是“對待同志要像春天一般溫暖,對待敵人要像嚴冬一般殘酷無情”。

  甚至被毆打、被侮辱、被殺死的教育工作者們,本身也是這種教育的一部分。卞仲耘常對學生們使用的稱呼是“你們是直接接班人”。在羅治1966年5月12日的日記裡,記載了她在全校做的《積極參加文化大革命》的動員報告:“卞校長指出,這場社會主義文化大革命關係著我國革命和世界革命的前途,是我們黨當前第一大事,每一個人都要積極、主動、自覺地參加這場革命,捍衛黨中央、毛主席。這場鬥爭是看每個人是不是突出政治的試金石。她還對運動的要求、方法和學習文件做了具體說明。”

  像羅治的筆記這樣,保存幾十年的歷史檔案是極少數,大部分記憶都埋藏在當事者的大腦中,被逐漸淡忘。何況很多人的記憶都有意無意地選擇了遺忘。

  一名省委書記的女兒當年是最積極批鬥王本中的學生。她在窩頭裡摻上砂子,上面插上一面小白旗給他吃。幾十年後,她說自己“完全記不起那些事了”。

  結束近40年的“文革”,仍然製造著社會撕裂。哪怕僅僅是一個態度問題。一部分校友主張“‘文革’都過去了,不要再追究了”。此言一出,楊團一律與之劃清界限,敬而遠之。為卞仲耘銅像募捐時,她連找了七八個同一年級的校友,沒有一個捐款。

  不少受難者本身也選擇了遺忘。1980年代,原女附中教師劉秀瑩參加過北京市委組織的命案調查,調查到一多半,忽然“上頭”來了命令,讓把所有的案卷都封好上交。

  她從案卷中看到一個細節:二龍路中學女教師張放在“文革”中被打死,調查組給了她的女兒一份案卷。女兒卻把案卷燒了。因為她還有一個弟弟已經成年,怕弟弟看到案卷中慘不忍睹的記載,去為母親復仇。那樣,難免負起刑事責任。

  畢竟,不是所有的人都像王晶垚一樣,“活在那一天”。

  “如果有一天,你又見到了卞校長,會對她說什麼?”在採訪的最後,南方周末記者問他。

  老人反應極快,一字一句:“我,沒有忘記歷史。”

  作者:馮翔 2014-03-15 0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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