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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美從破冰到建交 13當事人親歷

http://www.CRNTT.com   2009-01-01 00:09:49  


   
  基辛格滿面笑容地看著周恩來的車離開後,立即叫上助手們和兩個特工,一起到院子裡散步,“又說又笑說話聲音很響,甚至還高興地哼起小調來”。之前那兩位如臨大敵的特工,此時也完全放松下來,“文件箱他都不拿了,就放在房間裡,跟來的時候完全不一樣了”。那天中午,也是葉劍英陪同基辛格在釣魚台吃的,“沒等葉帥提議,基辛格自己先幹了一杯”。唐龍彬笑著回憶,他後來還向服務員了解到,回到房間後,基辛格在酒台旁邊自己又喝了一杯,“這是他們第一次中午喝酒”。

  美國人離開之前,還有一個頗為有趣的小插曲。唐龍彬說,那天服務員在一位成員房間的垃圾桶裡發現了10美元,“我們的服務員都是科長級別以上的,政治覺悟很高”,撿到錢後,服務員立即向中方工作組匯報。大家討論分析後,認為這是美國人在用這種方式試探中國人是否收小費,“我們決定,這件小事就不要驚動總理了,最後把錢放到他們的辦公桌上”。-

  1972:跨過最遼闊海洋的握手

   1972年2月21日,尼克松登上長城,笑言自己從此就是“好漢”了。


  “你的手伸過了世界上最遼闊的海洋——我們25年沒有交往了!”

  ——周恩來

  “當我們的手相握時,一個時代結束了,另一個時代開始了。”

  ——尼克松

  主筆◎李菁

  “跨過太平洋的握手”

  還沒完全走到舷梯下面,尼克松就遠遠地朝周恩來伸過雙手——站在周恩來身後的冀朝鑄,在38年後仍清楚記得這一幕。“總理馬上迎上去,我也跟上去。我知道自己不能站得太近,也不能站得太遠。”冀朝鑄說,此前,周總理特地要求,“小冀近一點,每句話都得準確地聽清楚,準確地翻譯”。然後,冀朝鑄替尼克松翻譯出了那句有名的話:“我是跨越太平洋與中國人民握手。”

  那緊緊的握手,的確有太多的象徵意義。廣為人知的是1954年在日內瓦會議上,杜勒斯拒絕與周恩來握手的那一幕。“當時要談一個全球和平的條約,當時各個國家元首、政府領導互相握手、認識,都很友好,看到杜勒斯過來,總理理所當然就走過去,伸出手,杜勒斯看到就走了。當時為總理做翻譯的是浦壽昌,我也在場。”冀朝鑄說。此事給中美關係投下的巨大陰影,尼克松顯然心知肚明。“尼克松就是要向全世界表示,這次握手不是中國主動的,是美國主動的,洗刷了對總理的侮辱。”冀朝柱說。

  1972年2月21日的這一瞬間被無數鏡頭定格。第二天,站在周恩來身後那位高大的翻譯——冀朝鑄幾乎出現在美國所有的報紙上。奇怪的是,在中方發表的所有照片中,周恩來的身後卻變成了王海容,原本是冀朝鑄的位置變成一小塊空白。冀朝鑄說,他是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地“消失”的。而若干年後,尼克松的女兒朱莉特地給他寄來了美國記者所拍的照片,冀朝鑄又“回”到了總理身旁。為此一直“耿耿於懷”的老人特地帶我到他的書房,看那張被掛在顯眼位置的照片,並叮囑我,一定要澄清此事。冀朝鑄並沒有詳細解釋個中原委,這個小插曲似乎也是那個時期國內複雜政治鬥爭的微妙體現吧。

  2月的北京依然寒冷,站在舷梯前的周恩來並沒有戴帽子。尼克松考慮得的確很周到,也許怕失禮,尼克松女兒朱莉曾透露,飛機上尼克松就問身邊的工作人員,周恩來是否穿了大衣。反饋回來的消息是肯定的,尼克松也穿了大衣走出飛機。下舷梯走到快一半時,周恩來開始鼓掌。尼克松略停一下,也按中國的習慣鼓掌相報。

  尼克松的飛機是1972年2月17日10點35分,從安德魯斯空軍基地起飛的。與幾個月前基辛格訪華的秘而不宣相反,這一次是公開而高調。飛機先在關島加油,按照中美雙方事先達成的協議,在上海停留。在禮賓司工作的唐龍彬又成了迎接美國人的先遣隊成員之一,不過這一次又增加了3位成員:喬冠華、章含之和一位警衛員。“我們7人小組從北京出發,2月20日下午到達上海。他們的飛機21點到達後,機門打開,我們7個人按禮賓順序上去,第一個是喬冠華,第二是章文晉,第三是王海容,然後兩個翻譯——章含之、唐聞生,還有我”,最後是一位警衛員。從事禮賓工作的人特別注重外交場合上的身份,唐龍彬說,由外交部副部長(喬冠華)親自到上海迎接,也是破例的,“顯示我們對其重視程度”的同時,其實也是“摸摸底”。

  來華前不久,尼克松的專機剛從“空軍一號”改成“76年精神號”,據說是為了紀念美國建國200周年。因為已經有了兩次接待基辛格的經歷,那時候,唐龍彬說他已經不緊張了。尼克松與夫人對中國客人給予了很大的禮遇:“他們帶著我們從頭參觀到尾:最前面是總統套房,裡面有床和衛生間,外面有個大會客室;第二個艙是高級官員乘坐的,有點像頭等艙,可以坐六七個人;再後面是通艙,技術人員會在靠前位置,記者們坐在靠後位置,這樣總統可以隨時發布消息。”大名鼎鼎的空軍一號並不是想象中那般奢侈,唐龍彬印象最深的是其內部設施的齊全。值得一提的是,這是中國官員第一次登上美國總統專機。而在美國方面,邀請被訪問國官員登上總統專機,也是不多見的。

  1972年2月21日11點30分,飛機準時降落在北京天竺機場。三軍儀仗隊的最高規格為151人,而此次歡迎的儀仗隊員是這一規模的兩倍。他們排成整齊劃一的人群,對15人組成的代表團行注目禮,尼克松後來說,“是我看到過的最出色的一個”。“雖然兩國沒有建交,但我們還是鋪了紅地毯。”唐龍彬說,尼克松為了突出自己走在紅地毯的形象,還特地囑咐同機官員晚一點下飛機。

  走向合作

  從基辛格的秘密訪華到尼克松的正式出訪,中間只隔了7個多月。時光拉回到36年前,中美雙方無論在意識形態,還是具體的物質條件上,都存著短期內無法逾越的巨大差距。所以,當最終這兩個差異極大的國家克服重重障礙聯手“制作”了一幕精彩的政治大劇時,個中艱辛曲折也是值得被記錄下來的。參與尼克松訪華準備工作的唐龍彬,提起這一段,也不免感慨連連。

  隔絕幾十載所形成的對立、猜忌和懷疑,並不會那麼輕易消失。在順利完成“波羅一號”秘密訪華3個月後,基辛格又有了“波羅二號”行動。那次訪問中,便有一個小插曲。那時候新華社每天都會有一份英文版的新聞公報,公報上每天都有一條毛主席語錄,結果某一天語錄剛好換成了“打倒美帝國主義及其一切走狗”,而這份公報又被釣魚台賓館的服務人員不小心送到基辛格等人的房間裡。“我是在第一線直接跟美國人打交道,他們知道我是廣東人,於是讓會講廣東話的霍爾德裡奇來找我。他用廣東話跟我說:‘請你看看這個新聞公報,我希望這是誤會地放到我們房間。’”美國人的態度很認真,他們或許以為中國又在用這種方式暗示某種政治信號。基辛格也直接告訴中國人,不希望在尼克松訪華期間還遭遇類似“羞辱”。唐龍彬說,總理得知這個匯報後非常重視,“我們下達死命令,所有的報紙雜志都放在外面的會客室,不允許送到房間”。唐龍彬注意到,基辛格這一次離開時,“又拿《人民日報》,又拿新聞公報,拿了一大堆”,他們大概也想借此更多了解中國的政治文化。沒多久,北京很多地方悄悄換了名字,“反帝醫院”在尼克松參觀時改成了“首都醫院”,“工農兵大街”也恢復了它原來的名字——地安門大街。

  尼克松訪華,基辛格主要負責政治、外交方面的準備,而後勤方面則由基辛格的副手——美國國家安全事務副助理黑格來負責。在尼克松正式訪華前一個月左右,1972年1月3日,黑格帶18人抵京,要與中方商討禮賓、安全、住房、電視轉播等所有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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