憲政體制的良性競爭
依照“中華民國憲法”第一條的規定：“中華民國基於三民主義，為民有民治民享之民主共和國”。而1982年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第一條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是工人階級領導的、以工農聯盟為基礎的人民民主專政的社會主義國家。社會主義制度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根本制度。禁止任何組織或者個人破壞社會主義制度。”其前文又指出：“工人階級領導的、以工農聯盟為基礎的人民民主專政，實質上即無產階級專政”，任何人都不難看出：這兩部憲法對國家性質的規定，正如油水之不能相容，目前兩岸根本沒有統一的條件。
值得強調的是：抗戰勝利後，1946年元年在重慶召開政治協商會議，參加政黨有中國國民黨、中國共產黨、中國青年黨、民盟、其他政黨及無黨派人士等社會賢達。當年12月25日中華民國制憲大會三讀通過的中華民國憲法，是國共兩黨及其他黨派共同努力的成果，既有國民黨的五權理論，又有民盟的內閣制思想，也有來自中共的立法委員全國直選的建議。中共對於“中華民國憲法”心中即使有再多的顧忌，他也不能否認這樣的歷史事實。
今年十月，中共召開十八屆四中全會。10月23日公佈《四中全會公報》指出：堅持依法治國首先要堅持“依憲治國”，堅持依法執政首先要堅持“依憲執政”。未來中共將推動健全憲法實施和監督機制，完善全國人大及其常委會憲法監督制度，健全憲法解釋程序機制。《四中全會公報》主張：在完善的立法體制方面，要健全有立法權的人大主導立法工作的體制機制，依法賦予設區的市地方立法權；深入推進科學立法、民主立法，完善立法專案徵集和論證制度，健全立法機關主導、社會各方有序參與立法途徑。這樣的主張是否能夠具體落實，則是判定雙方制度優劣的關鍵性因素。
我一向認為：台灣是中華文化現代化最好的實驗室。在中華文化現代化的道路上，台灣起步較早，其政治體制更是走上了“全盤西化”的道路。然而，這並不保證西方政治體制有甚麼必然的優越性，將它移植到東方社會也必然跟中華文化互相契合的。以“一中兩憲”作為前提，簽訂兩岸和平協議，不僅可以肯定中華民國的存在，而且可以結束內戰，使兩岸進入和平穩定的憲政體制之爭，兩岸交流也會形成長期互利的良性循環。
“一中兩憲”的政治現實
2008年馬英九以七百六十萬票高票當選總統之後，聘我為國策顧問。我認為：作為一個學者，自己對國家最可能有貢獻之處，一為教育問題，一為兩岸問題。在教育方面，我曾經寫過一篇6萬多字的《知識經濟時代提升國家競爭力》，析陳如何解決1994年教改所造成的後遺症。可惜教育部在“民粹式教改派”的把持之下，不僅不聽我的建議，而且反其道而行，執意推行十二年國教，成為九合一選舉國民黨慘敗的主要原因之ㄧ。
在兩岸關係方面，二次政黨輪替之後，以“民主行動聯盟”為班底的學界同仁曾經以“一中兩憲”作為議題，和中共涉台單位開過四次公開研討會。討論如何建構兩岸和平框架。
在第一次會談中，我提出“一中兩憲”的主張，建議兩岸以對等憲政實體的立場，簽訂和平協議，大陸代表卻疑慮“一中兩憲”會不會變成“兩國論”？張亞中教授因此在第二次會談中提出“一中三憲，兩岸統合”構想，認為依照歐盟經驗，將來雙方以對等立場簽訂的各種協議，可以視為“第三憲”，兩岸便能逐步走向“統合”之路。
2011年元月，在澳洲雪梨附近“南天寺”舉行的“南天會談”中，北京大學國際關係學院國際政治系主任李義虎說，以“一中兩憲”描述兩岸關係的政治現實，“是沒有問題的”，“第三憲”則是“未來的理想”；“一中兩憲”既不是聯邦，也不是邦聯，而且在國際也有先例，像坦尚尼亞聯合共和國和尚吉巴之間的關係，便是“一國兩憲”。
坦尚尼亞的“一國兩憲”
當時我對坦尚尼亞和尚吉巴的關係一無所知，回台灣後，在2011年2月出版的《中國評論》發現了一篇“聯合共和國：坦尚尼亞模式與兩岸統一模式初探”，一開始便說，2009年2月中國大陸國家主席胡錦濤訪問坦尚尼亞時，與坦國總統基克維特舉行會談，同一天他又會見了尚吉巴總統卡魯姆，“令人不可思議，一個國家怎麼會有兩個總統呢？而且在國事活動中都得到外國元首的正式會見。其實，坦尚尼亞聯合共和國是由坦噶尼喀（大陸）和尚吉巴（島）兩部分聯合而來的，以前是各自獨立的國家，作為聯合共和國一部分的尚吉巴，目前仍有自己的憲法與總統”。
作者指出，位於東非的坦尚尼亞面積九十四萬余平方公里，位在東非外海的尚吉巴面積兩千六百餘平方公里，是一個海島，坦尚尼亞人口約四千萬，其中尚吉巴近一百二十萬，面積比例約三六五比一、人口約三四比一，中國大陸總面積與台灣的比例約二六八比一、人口約五六比一，兩者極其相似；文中還強調，“胡錦濤主席作為中國國家元首，訪問坦尚尼亞期間在會見聯合共和國總統後，還要會見尚吉巴總統，其他到訪的中國領導人也會依此慣例”。
果然，2013年中國大陸國家主席習近平結束訪俄行程後，3月25日訪問非洲首站與坦尚尼亞總統基克維特會談，接著又會見尚吉巴總統謝因，並允諾參與連結坦尚尼亞和尚吉巴的坦尚鐵路改造和運營。
以“一中兩憲”結束內戰的時機
瞭解中共政治的人都知道，中共領導人任何公開行動，都有強烈的政治意涵。馬總統對於中共態度的這種轉變雖然知之甚詳，可惜他卻認為：兩岸關係的改善應當“先易後難”，堅持以“不統、不獨、不武”的原則，先和對岸簽訂不涉及政治議題的協議。及至兩岸談判進入“深水區”，馬總統對服貿協議的處理方式，誘發出太陽花學運，他的兩岸政策也遭到了重大的挫敗！
九合一選舉國民黨大敗，修憲呼聲再起。民進黨主席蔡英文呼籲立委選制應由“並立制”改為“聯立制”；公民團體則呼籲馬政府推動內閣制。我認為：在馬總統任期最後一年內，他應當積極推動以“一中兩憲”和對岸簽訂和平協議。目前國民黨仍佔國會穩定多數，在2016年大選前，不管是修憲或是簽訂兩岸和平協議都還有其可能。
馬英九政府執政以來，在對外關係方面，以“親美、和中、友日”勾勒出台灣面對三強的清晰大戰略，美國固然視台灣為“重要安全及經濟夥伴”，日本也視台灣為日本的友好國家，中國大陸更在九二共識之下，與台灣展開全方面的交流，使得台灣成為三大強權之間的共同緩衝。國民黨敗選後，如果馬總統從此以“看守政府”自居，民進黨一旦重新執政，蔡英文囿於自己“去中國化”的歷史經驗，要想在兩岸政策上有所轉圜，恐怕十分困難；而中共以“大國崛起”之姿，要在國際外交上打壓台灣，可謂易如反掌。如此一來，兩岸關係必然陷入嚴重倒退，馬總統過去在兩岸關係上所作的努力將功虧一簣，屆時馬總統將如何面對自己的歷史定位問題？
相反的，如果馬總統在僅剩的任期內，全力推動以“一中兩憲”作為前提簽訂和平協議，由於民進黨不難預見自己執政後在兩岸關係上可能遭到的重大困難，即使黨內有台獨基本教義派的反對聲浪，他們也不至於全力反對。中共雖然不會在口頭上接受“一中兩憲”，對於簽訂兩岸和平協議一事，也應當樂觀其成。
綜合本文的分析，國民黨在九合一選舉中慘敗，反倒是馬政府以“一中兩憲”簽訂和平協議的最好時機。《姜太公兵法》上有一句話：“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時至不行，反受其殃”，馬總統，請下定決心，放手一搏，以“一中兩憲”結束內戰吧！
（全文刊載於《中國評論》月刊2015年1月號，總第205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