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美國的戰略考量
美積極發展對菲軍事合作主要有以下幾點戰略考量：鞏固美菲軍事同盟，應對中國海上崛起，維繫美在東南亞地區的軍事影響力。菲曾是美國殖民地，獨立後又於1951年成為美國的盟友。冷戰期間，美在菲擁有大量海外軍事基地，并在對朝鮮和越南的戰爭中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儘管在菲民族主義浪潮推動下，美軍被迫於20世紀90年代撤離菲律賓。但此後美菲兩國又在反恐領域進行合作，并簽訂一系列軍事合作協議來應對中國在南海不斷上升的軍事壓力。縱觀過去70多年的美菲軍事合作歷史，雙方不僅在數場戰爭中并肩作戰，還在亞（印）太地區戰略競爭中擁有相似的意識形態和共同的利益關係。這為美菲軍事合作長期維繫奠定了堅實基礎。
隨著改革開放後中國軍事力量和綜合國力的快速上升，其在亞（印）太地區的影響力也不斷擴大。這直接威脅到美國在該地區的霸主地位。因此，美希望通過廣泛的聯盟和夥伴關係網絡來應對中國崛起所帶來的日益升級的挑戰。美提出擴大EDCA，意在強化其在該地區的軍事影響力，威懾中國在南海不斷擴大的勢力。⑩實際上，美在與菲進行軍事合作的同時，也期待菲在政治上變得更強大，從而以更加強硬姿態面對中國。美也希望提高菲整體軍事實力，從而可以在抗衡中國，履行反恐、人道主義救援和救災方面發揮更大作用。
此外，在美國印太盟友中（澳大利亞、韓國、日本、菲律賓和泰國），菲律賓距離台灣最近。正因如此，美軍將新增的4個軍事基地中的2個選定在菲北部靠近台灣的呂宋島，因為該地可作為火箭、導彈和火炮發射的潛在地點，可用於對抗中國大陸對台灣的兩栖登陸作戰。因此，菲律賓關鍵的戰略地位對美國國防安全和其在印太地區的完整性至關重要。⑪最後，在東南亞逐漸成為全球地緣政治競爭中心的背景下，美希望通過強化與菲律賓的軍事合作來提升其在制定區域性安全規範方面的話語權，擴大其在東南亞地區的軍事影響力。
四、菲美軍事合作的地緣戰略影響
菲美軍事合作加速推進將會對地區地緣戰略競爭帶來重大影響。對於美國而言，美將獲得重奪印太地區主導權和更有效遏制中國崛起的重要抓手。在2022年2月拜登政府發布的《印太戰略》報告中，美明確提出“美國對印度——太平洋地區的關注程度日益加深，部分原因是由於該地區面臨越來越多的挑戰，特別是來自中國的挑戰。中國正在利用其經濟、外交、軍事和技術力量，逐步擴大在印太地區的影響力範圍，并試圖成為世界上最具影響力的國家”。⑫
根據該報告，未來美國還將進一步深化其在亞太地區的戰略部署：第一，美國將為其“印太盟友”提供更多資源，在氣候、健康醫療、安防和發展問題上進一步展開合作；第二，美國希望能引導印太經濟框架，起到促進高質量貿易、管理數字經濟、增強供應鏈的韌性、推進向透明和高標準基礎設施投資等，為印太地區的發展提供更多機遇；第三，增加與東盟的合作與交流。去年5月，美國——東盟特別峰會在華盛頓首次舉行。未來美國還將投入1億美元用於美國——東盟的合作；第四，美國還將通過各種軍事行動，特別是在台灣海峽，增強作戰能力，抵禦潛在威脅。
由此可見，美希望通過與其亞太盟友的多方面合作，重奪印太地區主導權。從此次美軍新增的4個軍事基地就不難看出其真實意圖——進一步加強盟友之間的軍事合作以牽制中國在南海和台海地區的一系列軍事部署，從而限制中國在亞洲影響力進一步擴散。更為重要地是，這4個基地選址十分有針對性，三個靠近台灣海峽，一個面向南海，可見美國著眼於台海和南海局勢，為未來可能的軍事衝突做準備。菲願意提供基地給美軍使用，已表明其立場，即若該區域發生軍事衝突，菲一定與美國站在一起。修復機場跑道，意味著美國空軍可在菲基地起飛，赴台灣或南海，比從關島起飛距離近得多。美軍也可在菲基地儲存武器彈藥，後勤補給綫大大縮短，作戰效率得到提升。此外，美菲目前的聯合軍事演練均以奪島為目標，一旦起衝突，美菲的指揮體系相對健全，四基地可助力美軍菲軍短期內快速反應。⑬
對於菲律賓而言，其試圖藉助美軍援助來升級本國軍事設備，加強軍事培訓、完善作戰體系，提高海、陸、空三軍整體實力，實現武裝力量現代化目標。但是菲美軍事合作必會影響中菲關係。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菲律賓的外交政策致力於在中美之間達到“平衡狀態”，從而實現利益最大化。小馬可斯上台後也有意在中美之間保持審慎平衡。一方面，他不希望遵循杜特爾特的對美敵意政策，期待在關乎國家安全的軍事合作領域，與美國保持密切關係。另一方面，他也延續了杜特爾特的對華友好關係和緊密經濟合作，并吸引中國到菲律賓投資，推動經濟復蘇和基礎設施建設。⑭
今年年初，小馬科斯出訪中國時稱，“菲律賓高度重視與中國的關係，致力於將中菲關係提升到新的高度”。兩國還簽署有關農業、基建、能源、人文、貿易、科技等多份合作文件。從長遠來看，菲仍然依賴與中國的夥伴關係，中國仍是菲不可或缺的合作夥伴。特別是在菲國內失業率高、經濟衰退、社會矛盾凸顯的嚴峻形勢下，菲仍需實施大國平衡戰略，與中國保持友好關係。因此，菲律賓需要精準掌握美菲軍事合作的限度在哪裡，中國的接受度又在哪裡。如果菲希望自己的中美平衡術玩得轉，就必須認真考慮在中國的可接受範圍內（或底綫之上）發展對美關係，將菲美合作對菲中關係的衝擊效應降至最低。
對於中國而言，菲美軍事合作快速推進不僅干擾中菲關係健康發展，還會增添南海局勢的不穩定性，不利於地區和平穩定。首先，菲美軍事合作主要針對中國，不利於中菲關係的健康發展。考慮到中美目前在印太地區的激烈戰略角逐態勢，以及美國在南海和台海對中國的步步緊逼態勢，中國對周邊國家與美國之間的針對性和目的性強的軍事合作極為敏感和憂慮。而自小馬科斯上台之後，菲美軍事合作發展迅猛，針對中國的意圖很明顯。尤其是菲同意向美開放4個新軍事基地引起中國的強烈不滿。這種負面情緒積纍到一定程度，就會傳導到雙邊關係之中，對中菲兩國正常交往，特別是經貿合作產生不利影響。⑮
其次，菲美軍事合作帶來挑釁性，不利於南海局勢穩定。不管是菲對美開放的軍事基地靠近南海爭議海域，還是菲美聯合軍演進行奪島演練，其目的都是干擾南海穩定大局，破壞地區和平穩定。正如中國在菲對美開放4個新軍事基地後所批評的，“美國出於一己私利，抱著零和思維，不斷在本地區加強軍事部署，其結果必然是加劇局勢緊張，危害地區和平穩定”。⑯顯然，菲美軍事合作快速推進將加劇中美在南海的軍事競爭。此外，菲美還試圖拉上其他域外國家參與多邊軍事合作，尤其是日本和澳大利亞。菲美此舉無疑會進一步提升南海局勢緊張度，給地區和平穩定帶來較大衝擊。
五、結語
小馬科斯上台後，菲美軍事合作提速升級。考慮到當前中美戰略對抗緊張態勢未有實質性緩解，菲美仍會繼續強化軍事合作，尤其是聯手在南海對抗中國。鑒此，中國也應進行針對性的軍事部署，升級相關軍事設備，縮短連續作戰響應時間，做好應對不斷升級的外部威脅的準備。同時，中國也可以通過加強與東盟國家的友好合作來增強地區內國家謀發展倡和平的良好氛圍，以此來制衡菲美軍事合作對南海和地區局勢的衝擊。
註釋：
①彭念：“菲律賓的中美平衡術能走多遠？”，《聯合早報》，2023年2月17日，https://www.zaobao.com/forum/views/story20230217-1363916。
②Philippines reveals locations of 4 new strategic sites for U.S. military pact, US News, April 3, 2023, https://www.usnews.com/news/world/articles/2023-04-03/philippines-reveals-locations-of-4-new-strategic-sites-for-u-s-military-pact.
③Jim Gomez, “Philippines names 4 new camps for US forces amid China fury”, AP News, April 3, 2023, https://apnews.com/article/philippines-united-states-military-china-4db2a71161398e2769cceb2838fa2750.
④“Philippine-US annual military drills will be biggest ever-official”, Alarabiya News, March 14, 2023, https://english.alarabiya.net/News/world/2023/03/14/Philippine-US-annual-military-drills-will-be-biggest-ever.
⑤Stephen Burgess, “The way forward in the US-Philippines alliance and air force relations,” Journal of Indo-Pacific Affairs, November-December, 2022, p. 52.
⑥FACT SHEET: U.S.-PHILIPPINES DEFENSE AND SECURITY PARTNERSHIP, https://ph.usembassy.gov/fact-sheet-u-s-philippines-defense-and-security-partnership/.
⑦IMPORTER/EXPORTER TIV TABLES, SIPRI Arms Transfers Database, https://armstrade.sipri.org/armstrade/page/values.php.
⑧Stephen Burgess, “The way forward in the US-Philippines alliance and air force relations,” Journal of Indo-Pacific Affairs, November-December, 2022, p. 47.
⑨Sanya Mansoor and Simmone Shah, “Why the Philippines is letting the US expand its military footprint in the country again,” Times, February 3, 2023, https://time.com/6252750/philippines-us-military-agreement-china/.
⑩Ibid.
⑪Ibid.
⑫White House, “U.S.-Indo-Pacific-Strategy”, February 11, 2022, https://www.whitehouse.gov/wp-content/uploads/2022/02/U.S.-Indo-Pacific-Strategy.pdf.
⑬王豐鈴：“美菲軍事合作升級 專家：菲已融入‘印太戰略’”，香港中通社，2023年3月21日，http://www.hkcna.hk/docDetail.jsp?channel=4661&id=100313704。
⑭彭念：“菲律賓的中美平衡術能走多遠？”，《聯合早報》，2023年2月17日，https://www.zaobao.com/forum/views/story20230217-1363916。
⑮同上。
⑯張軒豪：“菲律賓再向美軍開放4個軍事基地”，觀察者網，2023年2月2日，https://www.guancha.cn/military-affairs/2023_02_02_678280.shtml。
（全文刊載於《中國評論》月刊2023年5月號，總第305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