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游走在北京藍色港灣的單相街，那是一家書店。書人沈昌文， 年方八十，過膝的藍短褲上，是淺藍的格子衫，背著雙肩包，腳蹬旅遊鞋，脖子上小孩子那樣套根藍帶，帶的一端插在短衫口袋里，是家里的鑰匙吧？沈公說不不，那是老人優待卡，說單相街書店常有講演，他都去。可是以他的聽力，他能聽見嗎？沈公咧著大嘴笑道：聽不見就看表情，我是看演講，別處有演講也去。他掛著老人優待卡，天天在北京市內旅遊。過兩天他又要去上海為他的新書簽名。
這天幾位老友相聚，沈昌文說他在北京市內“旅遊”，每頓飯不超過30元，不過今天在這裡吃了，明天他就可以吃60元了。說話這樣率性的人只有兩種，一種是兒童，一種是返老還童。還童有時比兒童還可愛。什麼叫可愛？用自己的方式，用最大的可能來愛生活，叫做可愛。不打引號的。
席間八十沈公旁， 坐著同代人仁者湯一介和智者樂黛雲，樂山樂水樂未名湖，人稱未名湖畔的學界雙璧。湯一介先生那中國文化書院有個可愛的規定：書院導師凡年滿80歲，就為他們舉行生日派對。學者品茶談天，君子之交耳。但是並不淡如水，而是幾多激揚，幾多意氣。去冬我參加書院為3位壽星舉行的派對，一位八十壽星餘敦康剛講了3小時課，趕到這裡，依然話也滔滔，聲也高高。唯有生日蛋糕不太高。總是厲行節約吧。我這個蛋糕控幾乎沒吃到，從此耿耿於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