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食的傳統是由風土和歷史構建的,在遭受外來衝擊時,其調整適應往往看起來很保守,因為一個人很難在一夜之間喜歡或習慣另一種截然不同的食物。不同文化的人在起初遭遇時常常都無法適應異文化的食物。日本第一批赴美國的使者在舊金山受到隆重款待,但面對著滿桌豪華西餐,日本使者的感受是:“雖說是盛宴款待,但對我們來說沒有滋味,菜品十分油膩,沒有什麼可吃的。”人們很難接受一個完全陌生的新事物,因為他總是基於某個傳統和習慣來接受的。
反過來,傳統也有靈活調適的一面。那些被日本接受成為和食的外來食物,大多經過了日本文化的徹底改造。最著名的如葡萄牙人傳入的天婦羅,以及變換形式的西式果子,到現在已經沒有人認為它們不是日本料理。這種“日本式改造”乃至“重新創造”的最典型事例,是大正時代日本的三大西餐:咖喱飯、炸豬排、炸肉餅,雖然叫“西餐”,但在西方卻根本看不到,每一樣都是日本獨有的食物。
這其實也是文化史上常有的現象,不止日本如此,也不止發生在飲食領域。常常被視為意大利文化代表的意大利面,原本也出自中國;被當作荷蘭象徵的郁金香,在荷蘭種植的歷史不超過四百年;更不必說乒乓球了———它既不是中國人發明的,在中國盛行的時間也不過百年,但卻成了中國的國球,並賦予了乒乓球文化截然不同的意蘊。日本因為孤懸海外,其飲食文化的變遷尤其能顯著地折射出這種交流、調適、改造、創新並存的過程,這也是一部日本料理史所能給我們的啟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