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汪毅夫(來源:中評社資料圖) |
中評社北京7月14日電(作者 汪毅夫)名人寫給名人的信,往往要恭敬和自謙,又往往會涉及其他的名人。近日,福建省漳州收藏家柏廬主人讓我看的謝雲聲致黃仲琴的信(1928.9.23),就是頗有講究、涉及頗多名人的信,閱讀時不能不有所考究也。
信之第一句是“仲琴道席:損書、照片拜嘉,木棉集亦已拜珍,謝謝”。“道席”是對學界師尊的敬稱;“損書”指師尊來信,意謂師尊貶損自家身份給晚生來信;“拜嘉”和“拜珍”分別是拜謝嘉惠和拜領珍藏之意;謝雲聲是廈門知名的文史教員、報人和民俗學家;黃仲琴曾任廣州中山大學教授,後轉任嶺南大學教授。黃仲琴來信可能有托謝雲聲向伍遠資借閱鄭延平史料的內容,所以信中從“伍遠資先生對於鄭延平史實材料搜羅頗富”到“礙難奉寄,祈為恕原”的一段話,是代伍遠資解釋和道歉。據我所知,伍遠資是1927年廈門大學國學研究院“審查合格之研究生”,研究選題是《明季的海外孤臣》。薛澄清1927年4月20日“寫於廈門大學囊螢樓”的《鄭成功歷史研究的開端》說:“展稿至此,忽承同學相告:泉州安海某氏尚藏有鄭成功親筆之日記,廈大國學院研究生任伍,現正向其借抄云云。聞之甚喜,苟其書不出偽托,殊足珍重也。吾恨未識某氏,吾願伍君有以教之!”說完伍遠資,謝雲聲轉而記鐘敬文:“九月十日,鐘敬文先生自粵赴杭,舟次廈門,得一瞻韓,欣幸奚似!奈何行色匆匆,信宿即去,計相聚談歡只八小時,未盡地主之誼耳。”從“瞻韓”一語可知,其時謝雲聲初識鐘敬文。“瞻韓”與“識荊”同義,亦語出李白《與韓荊州書》:“生不用封萬戶侯,但願一識韓荊州”;“信宿”的常用義例是連住兩夜。謝雲聲寫信時,他編的《閩歌甲集》列入《民俗學會叢書》剛由廣州中山大學出版,所以他接著說起了書:“《閩歌甲集》僅接到十五本,再寄未接,乞為一催。廈地友人極欲快睹。倘能再寄十五本,尤為心感。樸社書籍,前托金鴻基先生轉廈新民書社代售,惟此時鴻基先生身在安南,此情當俟面詢白嘉祥先生後奉告。”白嘉祥早年參加同盟會,曾參與創辦廈門雙十商業學校(今廈門雙十中學前身)和廈門新民書社,是廈門教育界和出版業名人;另查林應麟《福建書業史》(鷺江出版社2004年5月版)該書第616頁記:“廈門新民書社刊書11種(文集9,方志2)。廈門新民書社編輯部刊書1種(文集)”。在信中,謝雲聲接著又一轉話題:“江濤、谷罄二先生本季已來廈任廈南女校教席,敬文先生過廈時,亦為之紹介。警予先生敬托先生代購粵木板本《嶺南三大家詩選》,價目請示,當即奉。趟(倘)暇時不棄,惠我好音。順頌著安。頡剛先生附此請安。謝雲聲。 十七年九月二十三日。”據我所知,江濤應該是鄭江濤,他也是1927年廈門大學國學院“審查合格之研究生”,其研究選題為《詩經描寫下的社會現象》;谷罄即葉國慶,廈門大學教育系第一屆(1926年)畢業生,後來是燕京大學研究生(師從顧頡剛、許地山)、廈門大學歷史系教授;警予即蘇警予,早年參加同盟會,當時在廈門同文書院任教,後來曾任廈門新民書社編輯;頡剛即顧頡剛,曾任廈門大學教授,時任廣州中山大學教授,是大師級的學者。謝雲聲的信凡三頁,涉及的名人包括謝雲聲、黃仲琴、伍遠資、鐘敬文、白嘉祥、鄭江濤、葉國慶、蘇警予、顧頡剛(信中另有人名金鴻基者,我未知其詳情,知者幸告),他們個個都小有名氣或者大有名氣也。
(作者系廈門大學台灣研究院講座教授、全國台灣研究會會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