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反應堆的蒸汽回路和汽輪機方面在研製時有什麼難點?
越總:一般的電廠,蒸汽回路中運行的是過熱蒸汽,而反應堆回路中運行的是飽和蒸汽。蒸汽回路對於我們來說,是有把握的。畢竟高溫高壓的東西我們以前也接觸過,化工廠的壓強是300個大氣壓,因此蒸汽回路的難度不如反應堆堆芯方面。
記者:如何確保核潛艇反應堆的安全?
越總:為了確保反應堆和潛艇的安全,核潛艇必須有一個核安全保證系統。萬一管子破了怎麼辦?需要應急冷卻系統。控制棒卡住了怎麼辦?需要有應急系統。為了確保安全,控制棒要有冗餘,我們要保證,有一組控制棒卡住的時候,其餘的控制棒仍然可以控制反應堆。
核潛艇和核電站的要求不一樣。比如大亞灣核電站,要求的是安全性和經濟性為主,而核潛艇要求的是安全性和戰鬥性為主。我們的核潛艇從服役到現在從未出過核事故。國外有人說,那是我們的核潛艇“跑得不多”,實際上我們的核潛艇服役到現在也30、40年了,跑得可不少,但從未出現過事故。在陸上模擬堆試驗時,我們就進行了連續長期的運行,後來在核潛艇試航時,我們也搞了同樣時間的水下潛航。當然我們的核潛艇不是環球潛航,美國的核潛艇長潛航都是環球航行,出了事可以就近找基地回來。我們沒有那麼完善的海外基地,所以是在自己的近海繞。我們的核潛艇服役以來,在所有出航訓練中,沒有一次是因為動力裝置故障而提前回來的。
記者:我們當時如何獲得國外原子能最新研究成果和資訊?
越總:反應堆、核潛艇,當時國內所有人都是第一次搞,國外也剛開始,做得也不多。當時國際上有一個日內瓦原子能會議,我國當時無法派人參加日內瓦會議(直到1980年,我國的科學家才第一次出席這個會議),但會議每次都會發表公開的論文,這些論文就是我們的重要資訊來源。這些資料對我們的作用並不是關鍵性的,但這是當時能夠獲取的唯一境外資訊。
日內瓦文獻要拿回國也不容易,我們的工作人員把這些文獻拍成縮微膠片帶回國。當時我們非常艱苦,沒有條件把這些縮微膠片沖印出來,幻燈機也很貴,都要花錢。我們就用放大鏡直接看這些膠片,再用紙和筆記錄下來,可費勁了。
記者:看來當時的條件非常艱苦。在核潛艇的研製過程中,您還遇到過什麼困難?
趙總:參加核潛艇工程的同志裏,我33歲,是年紀最大的,其他同志,很多是剛畢業的,還有幾位哈軍工的老師,跟我差不多年紀。核潛艇項目上馬時,蘇聯留學的同志還沒有回來,我們就自己想辦法互教互學,不會就學,不懂就問。我們的辦法,是“用集體的力量來掌握全面”。就這樣,我們的集體在最短的時間裏成長起來了。那時候我們都有一股“原子彈精神”,艱苦奮鬥,不計較任何東西,以完成國家的尖端國防任務為光榮。
戰略上我們不怕困難,但每個環節都具體嚴謹,需要論證的就論證,需要做實驗的就去做,一步一個腳印。核潛艇項目從上馬到最後完成,我們中間沒有反復,沒有走錯路,只有不斷的改進。
1965年核潛艇重新上馬,我們把原設計草案的參數、要求重新整理好,在這個基礎上面,分析和聽取各地單位的回饋意見,重新審核了設計方案,工程也順利進入陸上模式堆的驗證階段。這時候,剛好是我國開始三線建設的時候。
1966年,我就帶著設計隊伍到四川了。在四川建設模式堆是個特殊情況,騎著驢進山,在還沒有基礎的山溝裏面搞模式堆。從配套設施到生活設施,包括吃飯、住宿的地方,都要從頭開始。從大城市一下走到落後農村裏,除了設計工作,上山打柴,挑水江米都要我們動手。住宿是最簡單的條件,我們找了一所鄉村小學,把大禮堂占了,就是我們的宿舍。
由於防空的需要,模式堆建在靠山的隱蔽地方,所有的建築單樓面積不能超過500平方米,“遠看像村莊,靠山隱蔽,傍水進洞”,當時我們的廠房都是一個個的平房,散在山溝裏,因為地勢低,環境非常潮濕。模式堆又是一場新的戰鬥,大家都很認真,任勞任怨。搞模式堆的時候,到了1970年的4、5月份,模式堆已經安裝得差不多了,進行調試,啟動。系統一次調試過關,順利進入下一階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