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先生對中國研究之精深,從那次演講中可見一斑。饒先生認為,歐洲講人文傳統,是在人的發現之後。中國的人文傳統可追溯到一個“文”字,比西方要早一千年。他說,中國人很早就建立起倫理觀念,開始對祖先的祭祀,中國文化靠祖先觀念維繫,形成一個圈子,幾千年延續不斷。但糟糕的是,這也阻礙了我們同別的宗教、別的文化來打交道。
饒先生說,把“人文”二字倒過來就是“文人”,周代銅器裡的文人不是指寫文章的人,而是說具備最高道德的人。我們的古人很推崇這種具有道德力量、特立獨行的人。《易經》中說“文明以止,人文也”。中國有悠久的人文傳統,在中國,“人文”既有別於“天文”,也有別於“神文”,最注重的是人世間的道德。“仁、義”是中國人文傳統的最高點。饒先生認為,在文化上,中國人與西方人有著很大的不同,中國的人文傳統是否還有現實意義,值得中國人認真考慮,也值得全世界認真考慮。
饒先生的蒞臨和演講,為深圳讀書月確立了一個新的標高。
饒先生與《深圳商報》同樣有緣。2001年,他作為首屆讀書月讀書論壇開講嘉賓,演講《中國學術與人文傳統》,其地點即在深圳商報國際會議廳。2007年8月,《深圳商報》文化廣場開辟“嶺南風華錄”專欄,饒先生作為受訪嘉賓,欣然題寫欄名。“嶺南風華錄”專門介紹廣東近現代文化名人,全面展現嶺南文化風采。記者告訴饒先生,該專欄目前已經發表文章近40篇。饒先生聽後非常高興,他說近代嶺南人物輩出,這個欄目很好,希望繼續辦下去,越辦越好。
一生好學終成通儒
饒先生知道我們是為讀書月而來,他特向組委會代表和記者出示兩份資料:一份為最新出版的《古籍整理出版情況簡報》,一本是今年2月出版的《選堂詩詞論稿》。全國古籍規劃領導小組是最高權威學術機構,1981開始設立顧問,饒先生當時即列名其中。饒先生告訴記者,新一屆古籍規劃領導小組人員剛剛調整,他仍是該小組顧問,這也是他最為看重的國內學術界名銜之一。記者了解到,上世紀80年代,該小組顧問多達40多人,如今這一批人大多作古,現在的顧問名單僅剩10位左右。饒先生自嘲:“我現在越來越老,老得不像話了。”《書經》曾雲:“通會之際,人書俱老。”記者以為,饒先生之老,越老越有價值。《選堂詩詞論稿》由趙鬆元、劉夢芙、陳偉編著,黃山書社出版,是國內研究饒宗頤先生的最新著作。
饒宗頤先生1917年8月9日出生於廣東省潮安縣(今潮州市)一個世代書香之家,父親饒鍔是錢莊老板,同時也是當地著名學人,對佛學和經史素有研究,著有《佛國記疏證》、《漢儒學案》、《王右軍年譜》。饒家“天嘯樓”藏書多達十餘萬卷,為當時粵東最負盛名的藏書樓。饒宗頤出生時,父親期待他能學宋代理學家周敦頤,所以取名“宗頤”,周敦頤曾在廬山創辦濂溪書院,所以饒宗頤又字伯濂。
饒宗頤一生嗜書,手不釋卷,他既是藏書家,也是“用書家”。1935年,年僅18歲的饒宗頤以廣東省立四中肄業的學歷,受聘於國立中山大學廣東通志館,擔任藝文纂修,開始整理其父遺著《潮州藝文志》,後連載於1935、1936年《嶺南學報》。1946至1949年饒宗頤擔任總編纂重修《潮州志》。該志及前述藝文志採用新材料、新體例和新方法編撰,精研創新,被譽為“方志史的里程碑”。兩志之外,饒先生還著有《潮州叢著初編》、《韓江流域史前遺址及其文化》、《潮州志匯編》等等,這些,又使他成為“潮州學”的先驅。
抗戰開始後,中山大學避敵西遷雲南澄江,饒宗頤因病滯留香港,由此與香港結緣。1939至1941年,饒宗頤協助葉恭綽編《全清詞鈔》,同時為王雲五主編的《中山大辭典》撰稿。結識葉恭綽是饒宗頤人生的新起點,他由此邂逅清詞,1952至1968年,他任教香港大學期間,由此上溯至宋、唐,深入研究詞學,出版《詞籍考》,與人合編《詞樂叢刊》。《詞籍考》是第一部以目錄學和版本學研究詞學的著作,對後來研究者有很大啟迪,30年後由北京中華書局再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