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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經濟衰退的風險加劇,中國也不能獨善其身,我們應及早準備。 |
中評社北京4月9日電/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蔓延以來,包括美國、英國、法國、德國、日本、意大利等國在內的世界主要經濟體,都採取了從未有過的嚴控措施,包括國家間、城市間、社區間的隔離,封鎖彼此的交通和人員往來。這是二戰結束後從未出現過的新現象。
經濟參考報發表吉林大學經濟學院院長、教育部“長江學者”特聘教授李曉文章認為,毫無疑問,世界經濟正面臨著巨大的風險挑戰。一旦疫情在全球範圍內控制不住,有可能陷入一場前所未有的社會經濟危機。世界經濟衰退的風險加劇,中國也不能獨善其身,我們應及早準備,採取多項措施穩外貿、穩外資、穩就業。
對當今世界經濟形勢的分析與判斷
文章稱, 疫情在全球範圍的擴散和蔓延造成了巨大恐慌。從3月9日開始,美股在10天內4次熔斷;維也納國際能源會議談判失敗,國際油價狂跌。3月中旬之後,美國的疫情日益嚴重,市場對於經濟衰退的恐慌更加難以遏制,出現了股市、債市、黃金等全跌的現象。美聯儲於3月17日啟動了各種短期的流動性供給機制,3月23日更是火力全開,宣布了一系列措施,包括所有開放式的資產購買,建立一個新的計劃用以支持信貸向雇主、消費者、企業的流動等。美聯儲的這套組合拳對穩定市場信心起到了一定作用,有利於提振實體經濟,應對疫情對實體經濟的外部衝擊。
疫情本身只是一種外在的衝擊和變化,它不過是加劇了全球化的分裂和全球經濟的衰退,而非問題的根本所在。當前全球都處在一個高度不確定的時代。在這個時代,不能再用以往依據某個國家比如美國宏觀經濟周期或者資本市場的情況對世界經濟形勢進行研判,也不能簡單地按照金融市場如2007年至2008年危機的經驗來觀察,而是需要從整個世界經濟發展的視角來分析,或許會從中發現一些“確定性”,並尋找出此次疫情為何可能成為世界經濟衰退的加速器。
現階段世界經濟積累著四五十年來的多重矛盾與問題負重前行,當前至少存在兩大風險:
第一,國際分工的運行機制出了大問題。從世界經濟的宏觀視角觀察,該問題主要表現為:宏觀層面的全球經濟規則不再統一;微觀層面的價值鏈或產業鏈出現“脫鈎”的跡象。正是在這種形勢下,疫情全球大流行後主要國家採取了邊境控制、中斷交往等措施,使得二戰以來微觀層面不斷趨於深化發展的國際分工機制出現了嚴重問題。此外,疫情發生後主要國家之間的合作不但沒有得到加強,相互指責、攻擊的聲音反而不時出現,這些行為不利於彌合全球化的裂痕,很可能造成相反的效果。正是基於上述幾方面原因,業已出現的全球化分裂的裂痕將更加擴大。期望世界經濟短期內復甦甚至實現快速增長是非常困難的。
第二,在應對危機的政策手段上全球進入了一個“非理性時代”。一些主要國家已經走上了一條僵化的道路:用貨幣政策取代財政政策,用超級寬鬆的貨幣投放緩和危機。自1980年以來,世界經濟危機爆發的主要原因已經不再是生產過剩而是貨幣金融危機。伴隨著中國改革開放和加入WTO,以及東歐劇變後原計劃經濟國家走上轉軌道路,全球範圍內可以被納入到傳統國際分工體系的國家和地區基本上都被吸納完畢,世界經濟競爭系統在平面地理空間上的布局已經完成。在此過程中,只有美國通過經濟金融化開辟出立體的空間意義上的新競爭系統——高度發達的具有廣度與深度的金融市場。這對美國而言猶如一枚硬幣的兩面:對內是經濟高度金融化,擁有全球競爭優勢的金融服務業,對外則是“美元體系”的全球拓展與運行。在上述兩個因素的共同作用下,自20世紀80年代拉美債務危機開始,所有全球經濟危機不再源於生產過剩,而是由貨幣金融危機引發。
如此,我們才可以看清楚近四十年來尤其是2008年以來,為什麼主要國家基本上都是用“救市”的方式來對經濟問題進行金融化處理,借新債還舊債,全球經濟的恢復基本上都是依靠寬鬆的貨幣政策修整長期存在的問題,實際上問題並未從根本上得到解決。比如歐債問題、次貸問題等,都不同程度地遺留著許多問題。從現階段主要發達國家應對經濟增長問題的對策來看,凱恩斯式的財政政策日益陷入困境,貨幣政策越來越成為經濟政策的主導力量,印鈔、貨幣放水成為自然而然的事情。從目前全球主要國家央行的表現來看,幾乎都是通過貨幣放水漫灌的方式來壓問題——以新債務覆蓋舊債務,然而歐洲、日本的利率已經為負,美聯儲也已將利率降到0,傳統貨幣政策已幾乎沒有空間。
2008年以來的世界經濟增長,大體上都是通過貨幣政策放水“救市”的辦法實現的,沒有科技領域的重大突破,沒有新興產業的拉動,有的只是業已成熟的實體經濟部門在全球範圍內通過產業鏈的不斷延長、深化來帶動,也就是靠著微觀層面的全球化勉強拉動世界經濟實現3%以下的增長(2010年至2011年和2017年除外)。
正是在此基礎上,疫情成為壓倒已經脆弱不堪的全球產業鏈分工的那根“稻草”。這也就是為什麼疫情會重創世界經濟。疫情總有一天會過去,關鍵是世界各國能否繼續攜手合作,共同應對風險挑戰。令人擔憂的是,當今世界進入了一個更為短視、自利的非理性時代。綜合上述分析,我們對於世界經濟走勢的總體判斷如下:
第一,世界經濟增長速度。疫情的擴散與防控情況具有決定性作用,需要根據具體情況變化對世界經濟走勢做出判斷。大致可以分為以下三種情況:一是,全球疫情在第二季度得到基本控制,今年世界經濟增長速度可能維持在1%至2%之間;二是,全球疫情持續至第三季度,2020年全球經濟增長有可能在1%以下甚至為負增長;三是,全球疫情繼續拖延下去,甚至長時期存在,世界經濟將陷入長期衰退。越來越多的國內外科學家指出,現在的新冠肺炎疫情不過是冰山一角,這種病毒大概要與人類同行許久。如果情況屬實,由疫情引發的全球經濟衰退的時間不會短,兩三年的可能性比較大。
第二,從世界經濟的宏觀視角來看,無論疫情持續多久、世界經濟增速如何,疫情過後的全球經濟貿易規則重塑將繼續進行。同時,全球宏觀經濟協調將會有所加強,但一定會矛盾重重,難度加大。在貨幣領域,主要國家間分歧增大,協調難度增加;在貿易領域,全球規則的重塑將加劇,全球化繼續分裂。
第三,從世界經濟的微觀角度看,疫情將加劇全球產業鏈的重構。出於對企業資產負債表平衡的考慮,企業之間的退單潮在全球範圍內將大規模出現。一旦疫情緩解或消失,跨國公司在全球範圍內的產業鏈重構必將開啟,這對率先控制住疫情的國家有利,但需要關注的是,此次疫情暴露出全球產業鏈的高度脆弱性,因此跨國公司重構產業鏈的過程中會比以前更加關注安全因素,東道國的制度環境因素,以及大國關係在內的政治因素等。
第四,全球央行超級量化寬鬆的後果將極大地影響現行國際貨幣體系即“美元體系”的穩定,全球資產將重新定價,黃金等貴重金屬與大宗商品價格將再度走高且價格劇烈波動。同時,全球範圍內的貨幣體系重建在短期內無法進行,也難以出現可以替代美元的關鍵貨幣。因此貨幣金融合作的區域化進程將會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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