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張夫人看報,有一首古詩《悠然有所思》,沒有署名,她看了幾遍,問張恨水:“這像你的詩”。當時張恨水高興得大笑。他告訴毛澤東,他當時笑罷大聲吟了兩句詩。
毛澤東忙問:“那兩句詩?”“喜得素心人,相與朝夕共。”毛澤東連連吟了幾遍,竟入沉思。
毛澤東重燃了一支煙。張恨水覺得毛澤東抽煙很勤,問:“毛先生抽煙很勤,一天要抽多少?”毛澤東回答:“兩聽半”。“不過,這次與蔣先生談判,一支都不抽,因為蔣先生不吸煙。聽說蔣先生對別人談,從談判時不抽煙這點看,毛澤東就很厲害呢!”毛澤東說完笑了。不過毛澤東的思路似乎又回到剛才的詩上:“你那兩句詩很好。自古難得知音知己”。
毛澤東又陷入沉思,張恨水覺得毛澤東似乎在回憶什麼。忽然,毛澤東說:“我給你讀一首我青年時寫的詞。”張恨水大為驚訝:“毛先生也擅此道麼?”毛澤東緩緩吟出:
揮手從茲去。更那堪淒然相向,苦情重訴。眼角眉梢都似恨,熱淚欲零還住。知誤會前番書語。過眼滔滔雲共霧,算人間知己吾和汝。人有病,天知否?
今朝霜重東門路,照橫塘半天殘月,淒清如許。汽笛一聲腸已斷,從此天涯孤旅。憑割斷情絲恨縷。要似昆侖崩絕壁,又恰像台風掃寰宇。重比翼,和雲翥。
毛澤東吟罷,似神遊天外;張恨水凝神靜聽,心里似乎也湧起陣陣漣漪。“這是一首寫愛情的詞啊”,張恨水不禁輕聲言道,毛澤東輕輕點了點頭:“這是我年輕時與我妻子分手時寫給她的,她叫楊開慧,有學識而賢慧,是女中英傑。我們那時都從事地下革命工作,常常聚散。寫完這首詞,我們就再沒有見面”。張恨水不解,毛澤東望著他,緩緩說道:“她那時被國民黨捕去殺害了。當時國民黨有個條件,只要登報宣布與毛澤東脫離關係,就可以不死。但她寧死不從。她是我忠貞的好妻子、好戰友,我至今都在懷念她……”毛澤東似乎說不下去了,他的眼光中有閃光的東西在晶瑩閃爍。
張恨水吃驚之餘被感動了,毛澤東有這樣令人感泣的愛情經歷,會寫出這樣令人回腸蕩氣的愛情詩篇,毛澤東的情感是那樣毫不掩飾、那樣奔瀉。張恨水想不到古往今來的愛情詩篇有誰像毛澤東那樣真情澎湃、震人心肺。
有一段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夕陽映射進屋內,增添了一種微紅色的溫情的氣息。
毛澤東忽然問張恨水:“張先生寫過自己關於愛情情感的詩詞嗎?”
張恨水從沉思中醒過來,他回答:“我寫過,但沒有毛先生那種可歌可泣的經歷,與毛先生的詩詞相比,不值一讀的。”
毛澤東擺擺手:“不一定,愛情是永恒的主題,每個人都會接觸這個問題,在愛情情感方面,應該都是發自內心的。”
他又吟出了一首詞:
堆來枕上愁何狀,江海翻波浪。夜長天色總難明,無奈披衣起坐薄寒中。
曉來百念皆成灰,倦極身無憑。一勾殘月向西流,對此不拋眼淚也無由。
吟完毛澤東解釋道:“寫這首《虞美人》時,是1920年,那年我22歲。我那時還沒結婚,開慧的父親楊昌濟先生逝世,我幫助料理喪事,陪開慧扶柩南下歸葬。之後她到長沙湘福女中讀書,我想念她,寫了這首詞寄給她”。毛澤東停了下來,沉寂在對往事的追憶中。
張恨水沒有想到,毛澤東是這樣一個感情豐富的人。他感到毛澤東離他很近。他感到毛澤東還在思戀、懷念那個堅貞、賢慧的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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