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少奇在這樣一種情況下,在七千人面前如果講“三面紅旗”是正確的,自然如其所說變得“難說”起來。劉少奇在大會的口頭報告中講“三面紅旗”時,是這樣說的:“總路線”是完全正確的,只是在執行中有偏差,注意了多快,忽略了好省;對“大躍進”的解釋也有一些片面性,比如說,產量每年翻一番,要從一個歷史時期來看,“大躍進”還應該繼續作為我們全國人民努力奮鬥的目標,我們應該堅持下去;“人民公社”是有前途的,還是應該辦的,只是搞得太急,未經過典型試驗就全面推開了。然後,他總結說:“三面紅旗”,我們現在都不取消,都繼續保持,繼續為“三面紅旗”而奮鬥。現在,有些問題還看得不那麼清楚,但是再經過5年、10年以後,我們再來總結經驗,那時候就可以更進一步地作出結論。從這裡可以看出,劉少奇對每一面“紅旗”都做了論述,他的方法是總體上肯定,具體上指出問題,事實也等於檢討了指導思想存在的問題。應該說,在這一點上,毛澤東對劉少奇的意見並不是很大,有的問題他自己也做過檢討。關鍵是劉少奇的結論,即“現在都不取消”,難道將來就要取消?毛澤東似乎覺得劉少奇對“三面紅旗”肯定得不夠,尤其同林彪相比,更顯得劉少奇堅持“三面紅旗”不那麼理直氣壯,即使同周恩來相比,劉少奇的態度也顯得有所保留。這也是毛澤東對劉少奇產生不滿的另一個因素。
由此可以得出結論,毛澤東在七千人大會期間,確實對劉少奇產生了不滿。這個不滿主要表現在劉少奇“大講”缺點錯誤,講“人禍”,把過去幾年的工作講得“漆黑一團”,不積極維護“三面紅旗”,不和他保持一致,換句話說,毛澤東感覺劉少奇不但沒有積極維護他的領導,還有點“施壓”的味道。從這個意義上說來,毛劉之間在七千人大會的分歧雖然沒有公開,卻是比較深刻的。不過,此時的毛澤東雖然憋了一口氣,但因為他對“大躍進”和人民公社化運動的失誤確實有著不可推卸的重要責任,當時的國民經濟還在一片蕭條當中,有些問題還要靠實踐來檢驗,所以毛澤東的憋氣並沒有表現出來。而劉少奇呢,受大會民主氣氛的鼓舞,一種強烈的使命感和責任感,使他工作起來更加大膽、更加潑辣,思想也越來越解放,講話越來越尖銳。
七千人大會閉幕後,劉少奇在整理他的口頭報告時,情緒很激動地說:“大躍進”錯誤嚴重,這次總結經驗是第一次。以後每年要回過頭來總結一次。總結一次,修改一次,一直搞它10年,最後做到這個總結符合實際,真正接受經驗教訓,不再犯“大躍進”的錯誤為止。他還說,歷史上人相食,是要上書的,是要下 “罪己詔”的。我當主席時,出了這種事情!劉少奇這些感受很深的話脫口而出,令當時在場的人十分震動。
不久,劉少奇在“西樓會議”上自喻是“非常時期大總統”,說:“國民經濟到了這種狀況,在國外總統就要宣布廢除憲法所賦予的權利。”劉少奇在這裡追究的是他自己的責任,但不少人都知道,最大的責任者是毛澤東。
1962年3月,劉少奇在要求公安部總結幾年來打死人命,傷害無辜群眾的教訓時,對公安部長謝富治等說:“活人不揭,死後下一代揭。”事後,他覺得不妥,堅決不同意公安部黨組印發他的這番講話,因為他覺得“將來會出毛病的”。這些話都觸及了毛澤東的敏感之處。毛澤東聽了會是怎樣的感受?至少,憋氣是肯定的。
還有,劉少奇在“西樓會議”上,批評七千人大會“對困難情況透底不夠,有問題不願揭,怕說漆黑一團!”他針對七千人大會對形勢的判斷提出,最困難的時期還沒有過去,現在是“非常時期”,此後,劉少奇在中央工作會議上強調:“現在的主要危險還是對困難估計不夠”,“分明有困難,卻說沒有困難,這樣的人,不能算勇敢的人。”“對困難估計不夠,自己安慰自己,那不是馬克思主義者。”這年5月劉少奇主持下發的中央文件也說:“不願意承認困難,或者困難本來有十分只願意承認幾分,總怕把困難講夠了會使幹部和群眾喪失信心,以為回避困難,問題就容易解決,對於困難不是認真對待,而是掉以輕心,很明顯,這決不是真正的勇敢,決不是革命家的氣概,決不是馬克思列寧主義者應該有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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