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文嘉》早慧政治金童 看淡官場起伏
我的政治生涯開始得很早,這對我有好有壞。好處是我很快就爬到五十歲的人才有的位置,壞處是太早體會人生的繁華與凋敝,我廿八歲當台北市政府新聞處長,卅一歲因為拔河斷臂事件下台;這算是我政治生涯的重大時刻。
拔河斷臂事件對我有重大影響,讓我變得非常謹慎。當天是昭儀生日,我們說好晚上慶生,下午就發生了改變人生的大事。這讓我體悟到世事無常。
後來我和昭儀出國旅行,會很緊張一早就要到機場,氣得昭儀罵我“你神經病啊!這麼早去機場幹什麼!”我總覺得半路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最近我搬家,正在忙家裡設計的事,工人告訴我某處要加一根鐵架支撐,我都會說,不夠不夠,你在這裡再加兩根。
拔河斷臂事件發生在民國八十六年十月廿五日,下午一、兩點就出事了,現場一片亂,我第一個反應就是“這事一定要有人負責”。為了不讓這把火延燒到我的老闆陳水扁,也不要讓底下同仁受累,傍晚七、八點我就宣布辭職。
當時傷者送到馬偕醫院,宣布請辭之後,我還是到醫院待著,看著陳水扁和許多市府首長在醫院忙上忙下。我擔心這些傷患的手臂不會好,突然之間覺得很累,想要離開這一切,眼前所有的我都不想要了;我也想離開政治圈。
我辭職後,立刻申請到美國史丹佛大學當訪問學人,決定流浪一年。當時我已經和昭儀住在一起,我告訴她我要一個人走,不會帶著她,是昭儀說服我,要我先讓她去;如果還不行,她就一個人先回台灣。那一年我待在美國,也沒有和任何人連絡,後來留了大鬍子,到歐洲自助旅行了一個月。
其實我進市政府的第一天就不適應。我變成新聞處長的第一天,一大早就有車子到公寓門口接我,車子左彎右彎開到地下室,等我從地下室搭電梯上樓,已經有人要過來拿我的公事包;我走出自己辦公室想和同仁講兩句話,所有人看到我都站起來。
這樣的排場讓我很震撼。我覺得這不是我的地方,我不能被這些東西綑綁。拔河斷臂事件發生時,我已經當了三年的新聞處長,為了測試自己是不是能不再留戀官場,我離開台灣徹底放逐自己。自此之後,我對政治或官場上的起伏都看得很淡。
另一個人生重大時刻。是兩千年扁勝選後,我沒有進“總統府”。當時有人說,我是政治鬥爭輸給小馬(馬永成),這不是真的。我和小馬現在還是最好的朋友,他離開看守所那天,我就去看他了。事實是我已經不想再當政治幕僚。
二○○○年扁勝選安排人事時,扁當然希望我和小馬、林錦昌都進“總統府”,我告訴扁我不想進去,扁聽了很驚訝地說,“我們好不容易才拚到今天,你居然要離開?”但我覺得過去十年當陳水扁分身已足夠,我的人生應該有新的方向。
後來我去了“文建會”當副主委,我在“文建會”待不滿一年。那時深深覺得,即使在“文建會”也無法脫離政治。扁又說要幫我安排新位子。對於扁這個老闆,我和他之間的情感牽扯,真很難說得清。
和扁的情感,是我去年一月答應投入大安區“立委”選戰的原因之一。扁叫我去選,我心裡想著,如果我二○○六年在哈佛的演講(註:羅文嘉在哈佛當訪問學人時,曾在一場演講中批評陳水扁部分作為,引起政壇軒然大波)傷害了你(指陳水扁),那我答應你去選舉好了,我算還你這個人情。人生在世,很多事是不得不還的。
有人說我在哈佛的演講是要切割扁,這是不對的,我演講時還替扁辯護,說扁不是貪財的人;結果卻被視為政壇叛徒。只能說人生很多事都是意外。
羅文嘉》總在眾人喧譁聲中 轉身離開
羅文嘉的政治風格與一般政治人物不同,這種“與眾不同”,讓他的從政之路更加辛苦。羅文嘉承認,他不愛交際應酬、不喜歡拉幫結派;現在沒有公職,來往的多半是超過十年的老友。對政治人物而言,這樣的性格稍嫌清冷孤僻。
羅文嘉的另一個罩門,當然是他跟隨了十幾年的老闆陳水扁。隨著扁勢力的急遽殞落,扁系處境愈來愈困難,至今扁系仍有不少人視羅文嘉為叛徒,非扁系則認定羅文嘉靠扁崛起,是正統扁系,羅文嘉在黨內始終有身分無法歸類的痛苦。
儘管羅文嘉對中間選民具有魅力,但這魅力不見得能轉化為選票。去年一月在台北市大安區參選“立委”,他到捷運大安站拜票,不少民眾對著他說“你是不錯啦,但是我討厭陳水扁和你們民進黨。”形勢比人強, 讓羅文嘉在大安區輸給李慶安五萬多票。
羅文嘉在演講場上口才便給,但台下的羅文嘉卻非常內向,他認為這並不奇怪,“好比一個喜劇演員,在台上有喜感是工作需要啊!那不代表他下了舞台也是如此”。他常常一個人看晚場十一、十二點的電影,再一個人騎小摺回家;更常在群眾最多、最熱鬧的場合中,突然轉身離開。
這種疏離的性格,與政治人物“人來瘋”的特性大不相同。他在當台北市政府新聞處長時,經常辦封街飆舞與大型跨年活動,但他會在跨年倒數時刻來臨前,一個人悄悄離開人聲喧譁的後台,跑到距離最遠的地方,冷眼看著炫麗舞台及瘋狂群眾。
二○○○年三月十八日開票那一晚,陳水扁確定當選“總統”,綠營歡欣鼓舞慶祝,只有羅文嘉在扁確定當選時,就離開了競選總部,和太太劉昭儀及幾個老朋友到忠孝東路吃消夜。“你們沒發現嗎?二○○○年台上慶祝勝選的照片裡都沒有我。”
這種文人的疏離性格,讓羅文嘉常被誤以為“愛擺姿態”,也讓他百口莫辯。不論是二○○五年台北縣長選舉時的新民進黨運動、二○○六年底的哈佛大學演講(註:他在這場演講中批評扁的部分作為)到二○○八年一月“立委”選舉,羅文嘉的改革主張,黨內批評為“對扁無情無義”,直到現在,他還是不願對扁案多發言,在這樣的政治環境,他也只能選擇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