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評社台北12月20日電/本月9日舉行的歐盟高峰會,與2008年金融海嘯後舉行的連續15次峰會有著根本的不同,這第16次峰會是一次歷史性的會議。通過這次峰會,德國“收伏”了法國,“排除”了英國,“挑戰”了美國。
台灣經濟日報社論說,大家注意到的是,法國總統薩科齊終於做出妥協,接受德國總理默克爾帶有強制性的“歐洲財政聯盟”方案,同樣接受的還有不含英國的所有歐盟成員國。在這個意義上,可以說德國“一統”了歐洲大陸。一般人比較忽略掉的是,在德法與德英博弈之外,還有同樣精彩、影響可能更為深遠的德美博弈。
在這次歐盟峰會召開前,美國總統奧巴馬急派財長訪歐,目的是警告歐洲各國,財政改革是不急之務,重點應該是先救火;要救火,就需要歐洲大國(主要指德國)對國際貨幣基金(IMF)注資,並讓歐洲央行(ECB)跟美國一樣採取印鈔的量化寬鬆政策。但梅克爾不為所動,這一回合的德美博弈,美國未占到上風。
奧巴馬何以有這樣的主張與建議?默克爾又為什麼如此堅持?首先,奧巴馬對於自己成功處理次級房貸風暴及金融危機,使美國避免了經濟崩潰十分自豪。他相信,正是因為聯儲局砸錢救市,才讓全世界躲過大蕭條。
其次,奧巴馬也將歐債危機視為總統連任之路的重大威脅,如果歐洲國家都加入“財政聯盟”,共同實施財政撙節,會讓景氣更衰退,那就會拖累美國經濟。這些,德國心知肚明。但默克爾堅持己見,倒不是存心跟奧巴馬作對,而是有更深層次的理由:德國要堅持自己認為正確的經濟路線與經濟模式。
就經濟路線與模式而言,美國與德國確實有很大的不同:一、德國嚴守紀律,無論是財政紀律或貨幣紀律,美國則重權變,因時制宜;二、在經濟形勢惡化時,德國會要求各國先為過去錯誤“付出代價”,進行必要的矯正與改革,美國則是毫不猶豫地先服藥,不管是特效藥或鴉片,後遺症以後再說;三、兩種模式比較,美國著重短效,治標,但未必治本;德國看重長期,治本,但也未必治標;四、美國模式存在道德風險,德國模式則存在著現實風險。
美國與德國會發展出如此明顯差異的兩種模式,探究起來其實相當有趣:
第一,就經濟學派而言,美國模式崇尚的是凱因斯理論與政策,允許甚至鼓勵以赤字財政的方式提振需求、繁榮經濟,是以財政紀律與貨幣紀律不是必須嚴守的聖經,至於長期會產生什麼後遺症,凱因斯有一句名言:“在長期,我們全都死了!”德國浸淫的經濟學流派奧地利學派,嚴謹自持,對財政紀律與貨幣紀律的要求一絲不苟。
第二,與歷史經驗有關。凱因斯理論在二次世界大戰後的英、美西方世界竄紅,實踐證明,對於經常出現的景氣衰退,凱因斯政策確有一針見血的功效(但功效的背後是債台高築),因而從學術界到政策界,幾乎都是凱因斯學派,聯儲局主席柏南克與蓋納自不在話下。德國的經驗則是痛苦的,一次世界大戰戰敗後,面對巨額賠償,不得不印鈔支應,結果導致惡性通膨、民生凋蔽,以致納粹興起,發動二戰,戰敗後德國分裂,直到1989年才以巨大代價重新整合統一。因此,德國對通膨是最敏感及深惡痛絕的。
第三是民族性格使然,德國基因一板一眼,美國基因,極度靈巧;第四,也是關鍵的一條,美國擁有獨占性的印鈔權。
這一次歐債危機凸顯了德、美兩種模式與路線的區別,這一次歐盟峰會也讓歐洲大陸出現了德國模式一統全歐的可能。明年開始,人類歷史將正式出現兩種模式與路線的競爭與選擇,這可是人類歷史文明演進的大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