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評社香港8月20日電/8月14日,埃及前總統穆爾西被軍方罷黜引發的政治動蕩終以“硬著陸”收場。軍政府的“清場”行動釀成數百人死亡、數千人受傷的“尼羅河慘案”,有著“城市之母”美譽的古城開羅成了屍首遍地的“人間煉獄”。事件說明,埃及民主化進程兩年多一直在空轉,埃及人民不僅無緣享受“民主的紅利”,甚至連社會穩定和人身安全也成奢望。
埃及的“民主之殤”並非個案。不少發展中國家都在威權終結後,沿著威權政權倒台—民選政府治理失靈—軍人幹政這種“教科書式”的政治發展路徑演進。轉型國家的政治參與度迅速提高,而社會組織化和政治制度化水平低,使政治動蕩成為民主化的“衍生品”。美國政治學家亨廷頓將政治轉型國家的社會形態稱為“普力奪”社會,在這種泛政治化的社會中,各種社會力量直接參與政治,最典型的是軍人幹政和教權主義。這兩種情形在當下埃及社會均存在,穆斯林兄弟會等伊斯蘭力量,將宗教作為政治動員工具,成為選舉的贏家。上台後,穆兄會以意識形態掛帥,推行伊斯蘭化議程,最終被軍人趕下台。在其他發展中國家,軍人幹政的例子也比比皆是,1960年後,土耳其發生4次軍事政變,非洲國家的民選政府被軍人推翻更是司空見慣。
發展中國家民族構建水平低,社會缺乏同質性,是導致“民主不適應症”的重要原因。許多發展中國家其實是殖民主義者憑空捏合的“人造國家”,“早產”的民主超越了這些國家的經濟、社會發展水平,讓仍處於“前現代階段”的社會難以承載,被威權統治掩蓋的民族、宗教等矛盾在民主化進程中集中爆發。比如教派矛盾使伊拉克民主成了“爆炸民主”,部族矛盾使得肯尼亞選舉多次引發仇殺。因民主化導致的社會分裂,在埃及表現為教俗矛盾,在泰國表現為城鄉對立。
民主是一個系統工程,選舉只是程序層面的民主。民主的要義不僅是“一人一票”,更是以包容和妥協精神為內核的文化。埃及缺乏對民主“友好”的政治文化、政治力量和公民,各派政治力量唱著民主的高調,卻用威權政治的老套路行事,缺少和解與妥協的政治轉型,成了你死我活的零和遊戲。穆爾西上台後,不斷擴大權力。軍方用民粹主義手段扮演“替天行道”的“救世主”角色。軍方的政治過渡路線圖,也沒有穆兄會的位置。從“解放廣場”到“阿達維亞廣場”,抗議示威你方唱罷我登場。“廣場革命”屢試不爽,使民眾相信街頭政治比投票箱更有效,選舉的低投票率與示威遊行高參與率,形成強烈反差。
明眼人都看得出,埃及政治劇變的根本原因是經濟和民生問題。兩年多來,經濟發展讓位於政治鬥爭,使埃及經濟幾近崩潰,成為社會動蕩之源。當前埃及政治轉型最緊要的目標是恢復治安。以包容的政治過渡進程彌合裂痕,實現和解,防止伊斯蘭力量走向激進,將是埃及政治轉型的唯一出路。
民主化需要一個“準備期”,發展中國家應在該階段注重發展經濟,培育有利於民主的經濟力量、社會組織和公民社會,這對民主的建立和扎根至關重要。不顧國家和社會實際情況,不加改造地照搬西方民主,往往會患上各種嚴重的“民主不適應症”,甚至走向反面。
(作者為對外經濟貿易大學外語學院副院長、副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