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統一部署,我方是易剛副行長和李勇副部長輪流參加磋商,後來實際主要以李勇為主。李勇副部長參會時,按慣例會讓人民銀行的人做助手,這樣在討論稿子的時候,如涉及央行的業務,能及時記錄和應對。相比其他國家的磋商團隊,我們的隊伍算是非常豪華,除了兩個副部級領導外,財政部加人民銀行各出三個工作人員,共8人。加方為各國工作人員準備辦公室,但是中國的辦公室離磋商地點很遠,為了工作方便,我們就站在會議室外面不遠的地方等待。後來感覺中國團隊人多勢眾,目標太明顯了,到了夜間我們就偷偷轉移到峰會設立的醫務室裡。深夜醫務室裡面空無一人,正好作為我們討論和辦公的地點。
公報磋商由加拿大的副財長主持,那是個很年輕的技術官僚。二十國代表圍坐成一圈,逐條討論公報。由於公報初稿之前已發給了各國,參加磋商的人心中對哪個段落要删,哪個段落要改,哪個段落要增加內容早已有準備,各方矛盾很快就顯現出來。磋商會議第一天就拖了很久,到了夜裡十點鐘還沒有結束,不光裡面討論的人累,外面等的人也累得半死。
由於時差的原因,第一天熬夜,大家並沒有什麼感覺,但是第二天繼續這樣,不少人就開始受不了。於是大家就開玩笑說,“為什麼每次峰會公報都能達成?因為達不成的話,磋商的人就不能睡覺!為了能睡覺,達成妥協是必須的。所以熬夜才是打公報的終極秘訣!”。記得第二天主談的依然是李勇副部長,晚上會議進入膠著狀態後,司領導臨時有事,就讓我作為李勇副部長的副手,進入會場頂替一陣子。
真是非常佩服李副部長,連續談了兩天了,依然未露一點倦容。由於各國關切的地方不一致,爭論幾乎是無盡無休。時間不知不覺就又到夜裡11點多了。這時候巴西代表實在忍不住了,發言說,“嗨,各位兄弟,我看今天就到這吧,明天我們還有一整天時間呢,大家不要這麼玩命了,回去睡覺吧”。他的發言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贊同。這時候有個代表說,“哥們,我覺得你的這個提議是今天唯一一個沒有遭到任何代表反對的提議”。大家聽了後都哄堂大笑。主持人順勢宣布散會。
每天磋商結束後,我們依然不能回酒店休息,還要聚集起來開個會,一方面總結梳理一下當天的情況,一方面根據大領導的最新指示研究落實。
在各國領導人到達多倫多之後,公報內容終於達成了一致,我們先頭部隊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一大半。按照會議安排,在峰會之前,中國還要先舉辦一個介紹國內經濟金融基本情況的新聞發布會。新聞發布會由外交部牽頭,人民銀行是易鋼副行長和張濤司長參加,財政部是朱光耀和張文才副司長。因為是領導人峰會,中央電視台派出了龐大的報道隊伍。那時央視的當紅小生還是芮成鋼。芮成鋼很會來事,在新聞發布會開始之前,他讓人給我們遞了條子,問央行是否有什麼特別關切問題需要通過他的口問出來。我拿到紙條後,請示了一下領導,後來領導說沒有,也就作罷了。記者會整體上有點亂糟糟,當時全球的焦點是美日歐的復甦,外國記者並不多,很快就散了。
主席專機到了多倫多之後,大家的幹勁就更足了。由於外交部的人手有限,駐加拿大大使館動員了許多在加工作的黨員幹部過來幫忙。我們人民銀行的工作人員都集中在洲際酒店隨時待命。我們的主要任務是根據外交部以及中辦的指示,處理與業務相關的文件資料。一時間,洲際酒店的過道裡,來來往往的都是人。中辦的、胡辦的,大使館的、財政部和人民銀行的都有。大使館還在酒店專門設了一間文件室,來處理文件,並專門安排了值班的工作人員。由於當時時間緊,工作多,而文件室的工作人員都是臨時抽調過來的人,很多人對複印材料,文檔處理之類的業務都不熟悉。作為工作層,我們最見不得低效率了,一急起來難免對他們態度有點不好,催這催那。一來二去,文件室裡面的一位工作人員實在掛不住了,對我們說,“你們怎麼能這樣對待我們?我們是因為在加拿大工作,才被大使館抓來幹活的,你們要知道我們在國內可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啊。在國內我是廣州某行的行長,你們不能像對待服務員那樣我……”說實話,當時人多事多,該行長的抱怨很快就被淹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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