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中英并未認可“逆全球化”的命名。因為,仍然有驅動全球化的新力量。例如,中國的“一帶一路”在推進全球貿易、投資,而金融、互聯網等領域的全球化進程也沒有顯示出步伐的放慢。盡管發達國家或是發展中國家確實正在出現民族主義、本土主義興起的苗頭,抗拒不受約束的全球化運動對民族國家主權和政策議程的主導,但截至目前為止,似乎還很難將之簡單地說逆全球化已成單一趨勢。
龐中英指出,根據複雜性科學,我們不能忽略全球化的複雜性。全球化的兩百年,可以分成兩個時期:1815年至1914年是第一個“百年”,呈現出總體的和平,尤其是在歐洲,出現了沒有大戰的“百年和平”,國家之間的相互依存加深。不過,也是在這一段,歐洲瓜分非洲和世界的進程在加速。中國和亞洲其他地區也遭受了來自歐洲的巨大衝擊。美國崛起也發生在19世紀末和20世紀初。當時的美國國務卿JohnHay提出了“門戶開放”政策(Open Door)。“門戶開放”并不僅僅是指美國要求歐洲列強不要瓜分中國的政策,而恰恰是美國當時的全球化政策。
1914年至2014年應該看做全球化的第二個“百年”。這一百年中,因為各國的政策轉變、國際權力轉移和各種大事件,比如兩次世界大戰(1914-1918、1930年代到1945年)、蘇聯的誕生(1918-1919)、世界權力中心從老歐洲轉到美蘇(1945到1989)、戰後的非殖民化/民族主義運動(1945-1999),都使得全球化格局發生了重大轉向:既有冷戰(1947-1992)這樣的放緩和倒退,也有像歐共體和歐盟(1950年代至今)這樣前所未有的地區一體化趨勢。全球化就是這樣在曲折中進行的。
所以,龐中英指出,我們不能因為今天發生了一些影響全球化的重大事件,就簡單地斷定全球化已經逆轉。
誰全球化誰?--世界秩序的形成、潰敗與再造
龐中英指出,目前關於全球化的討論,大多局限在經濟領域。他認為這是不够的。全球化的政治問題更重要。全球化的政治就是“誰全球化誰”,具體包括誰驅動、主導和控制全球化?誰從全球化中受益?誰在全球化中受損?全球化的政治(the politics of globalization)恰是一個世界秩序如何形成、潰敗和再造的問題。也就是說,人們試圖通過世界秩序管理全球化。百年和平期間歐洲的大國協調(歐洲協調)和二戰後形成的聯合國體系、國際金融制度(國際金融組織)和世界貿易組織就是這種管理全球化的世界秩序的化身。歐洲協調後來潰敗,而現存的世界秩序沒有有效地治理全球化。
龐中英強調要將全球化、全球問題、全球治理這三個概念加以清楚地區分。他指出,要從全球問題的角度看待全球化,全球化是最大的全球問題,即全球問題最集中地體現為全球化。全球治理就是解決全球問題。對全球化的治理沒有到位,即全球治理沒有到位,全球治理赤字上升,才出現了目前這樣的對全球化的強烈反彈。一些國家,尤其是冷戰結束後的美英政府把全球化作為其主要的政策(如美國克林頓政府和聯合王國布萊爾政府)。但這些國家的政府并沒有同等重視全球治理。民衆享受全球化之利時不會反對全球化,當遭遇全球化之害時(例如并沒有享受多少全球化的利益卻要承擔全球化的害處),民衆就不得不通過現存政治機制(比如民主)對作為政策的全球化進行抗議,形成了今天一發不可收拾的民粹主義及其政治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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