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代表團團長靖任秋,副團長趙祖康、周穀城,秘書長江華,與辛亥後裔唐運鴻、李贛驥、章念馳、蔡懷新合影,於長江途中 |
靖任秋始終沉默寡言,非常內斂,非常雄壯,天頂飽滿,五官端莊,不卑不亢,有股威姿。他任團長有著對他正名的意味,也顯示了“文革”後的撥亂反正,這種撥亂反正有著從黨內做起的意味。但搞笑的是,在我們代表團中有好幾位被“大釋”的國民黨將領,真的共產黨將領與真的國民黨將領在三十二年後聚在了同一個參訪團裡,不知道誰審查的時間比誰多?太奇葩了。
後來靖部長又兼任了六屆市政協副主席,我也擔任了第六屆市政協委員,常有機會見面,他見我是微微一笑,算是認識的,還送給我一本他的回憶錄。
我們團的副團長是趙祖康和周穀城。一個是副市長,一個是人大副主任,都是民主人士。倆人比較起來,我與周穀城更熟一點。
周穀城,大學者,也是“文革”首先被打倒的“四大金剛”之一,雖然“文革”前毛澤東也會找他聊聊,但依然被殘酷打倒。他常年戴著墨鏡,既是為避光,也是不想讓別人看到他內心的真實變化。他風趣、幽默、豁達、睿智、慈祥、狡黠,如果沒有這點狡黠,他也許不能活得如此長久。當時他剛剛被“解放”,但他還沒有被真正重用,他的第一個研究生,1957年被戴上了“右派”帽子,發配西北,平反後卻回不到複旦,他也無可奈何,還讓我幫他去反映反映。記得我第一次去見他,是“文革”剛剛結束,我的伯父張大壯先生剛剛去世,他是農工民主黨成員,周穀城是該黨主委,我想請他寫個墓碑,所以去見他。他很戰戰兢兢見了我,小心地問我,“你是不是複旦的師生”?我說:“不要說複旦大學,我任何大學都沒有上過!”他聽了,大呼“好,好得很,好得很!”當他知道我是太炎先生後人,更是高興地大叫:“好,好得很,好得很那,我們還是同門啊!”坐在一旁的周夫人說:“他被這些師生整怕了!”自後,我成了他府上常客,他對我是有求必應。他以後當了全國人大副委員長,成了國家領導人,去了北京,我上他委員長府,也通行無阻。
當時穀老已八十三歲,但人很敏捷,思維活躍。他很重視對小輩的教育,這時他孫子正在開蒙時期,該讀《三字經》了,他說讀《三字經》一定要讀太炎先生寫的《三字經》,才有時代意義,他向我索要了一册,親自教孫兒讀。1991年1月,上海政協召開紀念我祖父誕辰一百二十周年活動,他九十三歲了,已經是全國人大副委員長了,他竟不請自來,還主動要求發言。他說太炎先生曾到湖南第一師範來講學,以及其他許多事情,他已記憶模糊了,但太炎先生講《說文》,尤其講到“仁”字,讓他迄今記憶猶新。歷代對“仁”字有許多解釋,但太炎先生的說解最讓他欽服。太炎先生說仁是人之旁加二點,即二個人,仁就是要講人與人相互尊重,人與人要互愛,人與人要講尊嚴,要尊重對方的權利方為仁。他說太炎先生講學是古老的,但內容是現代的。我不知道穀老在這個時候,為什麼要講這番話,讓我思考至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