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評社北京4月23日電/21世紀經濟報道:科技人員創業正當其時
來源:21世紀經濟報道 作者:王東京
從西方企業制度演進歷史看,企業主導權掌握在資本所有者手中。可在100多年前,制度學派創始人凡勃倫在《企業理論》一書中曾預言,隨著科學技術的不斷進步,企業權力將逐步從資本所有者手中轉移到技術階層手中,并將出現技術雇用資本的趨勢。
這無疑是一個大膽的推斷。19世紀末20世紀初,世界仍處在工業化進程中,凡勃倫以一個經濟學家的眼光,洞見到未來企業的權力轉移,令人嘆服!1968年美國設立納斯達克“科創板”市場,被公認是技術雇用資本的標志性事件;而代表性企業是微軟,當年比爾·蓋茨白手起家,憑借自己的技術專利從納斯達克融資,後來一舉成功,富甲天下。
凡勃倫提出上述推斷的依據,是生產要素稀缺度。他舉證說:奴隸社會最稀缺的是勞動力,而奴隸主擁有勞動力,故權力掌握在奴隸主手裡;到了封建社會,由於工具的改進提高了勞動效率,勞動力不再稀缺,土地變得稀缺,於是權力轉移到地主手中;後來發現新大陸,土地不再稀缺而資本稀缺,權力又轉移到資本手中。
凡勃倫進一步推斷說:到了後工業社會,隨著投資邊際收益遞減,儲蓄會大於投資,資本會過剩,那時相對稀缺的已不是資本而是“專門知識”。若資本不再稀缺,掌握企業權力的也就不再是資本所有者,而是擁有專門知識的“技術階層”。凡勃倫還解釋說,技術階層不單指技術人員,而是指由技術人員與企業高管組成的“專家組合”。
10多年前,我在北京中關村曾造訪過一家高科技企業,該企業的最初出資人是山東一位民營企業家,可他并未出任企業董事長,董事長是技術專利的發明人。更有趣的是,那位民企老板出資3000萬,卻只占企業30%的股份,而專利發明人及專家團隊卻占了70%的股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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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似的例子後來也時有耳聞,不過數量并不多。於是我們要問:為何有的企業可以技術雇用資本而多數企業卻不能?或者問:在何條件下技術才可雇用資本?凡勃倫說要看資本是否稀缺。這樣講理論上當然沒錯,問題是怎樣衡量資本要素的“稀缺度”?若沒有辦法衡量,也就難以對企業權力是否會轉移作出判斷。
由此看,要判斷企業權力是否發生轉移,我們必須找到反映資本稀缺度的相關指標,而且作為約束條件,這些指標不僅要真實存在,還要可觀察、可量化、可比較。這樣的指標是什麼呢?在回答這兩個問題之前,有兩個概念要特別說明:
一是資本的邊界。在古典經濟學裡,資本與技術的邊界本來是清楚的,可是自從舒爾茨提出“人力資本”概念後,技術也可當作資本看,這樣資本與技術的邊界就不清晰了。如果把技術也看作是資本,我們就無法用“資本稀缺度”分析權力的轉移。故本文仍將資本與技術作為兩個獨立的要素。
二是雇用的含義。新古典學派認為,生產要素所有者之間地位平等,彼此是相互雇用關系,既可說資本雇用勞動(技術),也可說勞動(技術)雇用資本。我不同意這看法。資本與技術到底誰雇傭誰,應看誰擁有生產控制權與剩餘索取權。掌權的一方是雇主,不掌權的是雇員。
明確了這兩點,回頭再找約束條件。為方便讀者理解,讓我以銀行為例作分析。銀行是銀行家雇用資本。我們知道,銀行自有資金通常只有8%,而銀行能够以錢賺錢,主要是利用儲戶存款。銀行為何能吸收存款?前提是社會上存在閑置資本,而且社會投資收益率普遍低於銀行的儲蓄利率。
由此類推,技術雇用資本的前提,也是要有閑置資本存在,而且是長期閑置資本。是否有長期閑置資本存在怎樣判定?我們可以觀察兩個指標:一是銀行儲蓄利率;二是企業投資的平均收益率。具體說,若儲蓄利率為零,投資收益率也為零,此時一定會存在長期閑置資本。
也許讀者會問,現實中很少有兩個指標為零的情形,此推論有何意義?當然有意義。我所以作那樣的假定,是要在極端約束條件下推導企業的行為選擇。其實,約束條件是可以放鬆的,即便利率與投資收益率不為零,只要利率低於通脹率,投資收益率低於利率,推論仍可成立。因為利率低於通脹率,表明實際利率為負;而投資收益率低於利率,當然會導致資本過剩。
時下學界有一種觀點,認為是第三次技術革命讓美國走出了“滯脹”。這觀點無疑是對的。但我認為也可說是“滯脹”催生了第三次技術革命。上世紀40年代至60年代,美國有許多新技術未得到應用。1960年代末美國陷入滯脹,通脹高企,實際利率為負,投資收益率普遍低於利率,於是納斯達克融資平台應運而生,正是有了這個平台,才湧現出了微軟、英特爾等一批“技術雇用資本”企業。
寫到這裡,我最後說一點自己的思考。當前全球經濟下行壓力加大,投資收益率走低,利率普遍下調,表明存在相對長期的閑置資本,而“技術要素”更為稀缺。對國內科技人員來說,目前創業正當其時。機不可失,政府應進一步拓寬和完善引進海外“風投”通道,完善“科創板”平台,為科技人員創業提供融資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