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評社記者:美國覺得中國現在還沒有足夠的能力去挑戰它的秩序?
劉飛濤:美國的這種判斷不僅基於兩國絕對實力的對比,還會基於各國國內的基本狀況。美國認為,中國現在變得比以往更樂意承受周邊處於某種程度的緊張狀態,所以它對中國戰略取向有一種擔憂和疑慮。如果概括的話,應當說當前中美關係處在是正能量和負能量相互較量、相互博弈的一個比較激烈的時期。這個時候如果我們不能小心處理中美之間的矛盾和摩擦的話,負能量就會在媒體和民間發酵,繼而影響兩國之間的戰略互信。比如美國國內現在連續出了幾個報告,主張要全盤否定美國當前的對華戰略,認為原先美國對華策略是防範加接觸,是雙重的,而現在應當轉向以防範為主了。這也反映了美國學術界對華戰略認知的一種擔憂。
中評社記者:今年習近平主席訪美的時候,中美新型大國關係會不會有所突破?
劉飛濤:新型大國關係這個概念美國沒有公開接受。美國有限的積極的回應就是中美新型關係、中美新型合作,在中國給出了一個“不衝突、不對抗,相互合作、合作共贏”的原則性概念之後,美國給了一個具體的指向性的、路徑性的概念,就是中美致力於構建一種新型關係,積極擴大務實合作和建設性管控分歧。美國提出的穩定中美關係的願望是跟我們提出的構建新型大國關係的願望是一致的,但它不希望這是中國提出來的。因為在中美關係的互動過程當中,由中國倡議、美國來接牌的現象至今還沒有,美國也不想開這個先河。
另外,美國對新型大國關係還有許多顧慮,一是塑造中美未來關係的話語權問題。美國認為不能把這個權利交給中國。還有,新型大國關係內里提及的“不衝突、不對抗”,美國對此的認識是很具體的,它認為,如果中國在台灣海峽、釣魚島問題、南海問題上採取武力動作的話,而美國又要“不衝突、不對抗”,意思就是美國不能插手,這實質上是一種單方面的限制,對美國而言是不對等的。
避免與美國直接對抗仍是中國對外戰略的一個重大目標。美國知道中國不願意和它對抗,所以不願意接受只限制它而不限制中國的條款。如果這樣做,美國的同盟體系就會被打破。還有,美國對“相互尊重、合作共贏”的說法也還有更深的顧慮。另外,中美之間的戰略溝通也面臨障礙。中國有句話叫“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意思是:當一方對另一方失去基本的戰略信任時,總是往壞處考慮對方的意圖。比如,中國提過構建新型大國關係要從亞太做起,美國就懷疑,中國是不是想和美國分治太平洋?
就雙方各自對另一方的信任度而言,如果以前是中國對美國的不信任更多的話,那麼現在美國對中國的不信任要多於中國對美國的不信任。我們兩國之間不做美蘇之間冷戰時期的那種對抗,這應當是一個內在的共識。如果這種共識存在,大家就會清醒地意識到要有效地管控分歧、摩擦和矛盾,這就使分歧處於可控的狀態,不會出大的問題,也就為兩國關係的良性磨合提供了空間,當然,雙方對彼此的容忍度也在提升,有人把這稱為中美關係的成熟度,成熟度在提高,對摩擦分歧的容忍度也在提高。合作和分歧都在上升,仍會維持一個平衡的狀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