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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士康,改過自新了嗎?

http://www.CRNTT.com   2010-10-10 09:57:34  


 
  2、名不副實的關愛中心

  跳樓事件後,富士康火速成立了員工關愛中心,並且開通員工關愛熱線,但我們在調查中發現,這個關愛中心不但不能真正滿足工人的需求,反而把工人的求助或投訴信息直接返回到基層管理部門,這實際上侵犯了工人的隱私並給工人帶來巨大壓力。關愛中心設置了“24小時通報”機制,針對員工心理異常狀況,設立有獎通報熱線,然而這一“關愛”舉措事實上成為富士康排查“問題”工人的工具。具體來說,一旦某個工人被“舉報”,舉報信息很快會到達基層管理部門,由基層管理人員層層評定,轉交關愛中心跟進處理。該工人只要比平常略顯沉默,或是情緒化一些,就可能被“心理咨詢師”懷疑有心理問題,24小時之內就會被迫自動離職回家。就此而言,所謂“關愛中心”並非真正著眼於工人的身心健康,而是富士康不顧工人權益的“杜絕一切自殺隱患”,從而逃避責任的“有效工具”。如此“關愛”之下,工人的一切盡在工廠的掌控之中。

  此外,超過五萬人參與、十萬人簽名的非自發性、“狂歡式”的防自殺“誓師大會”,究竟是出於對生命的尊重與愛護,還是對工人的精神綁架?背誦“郭台銘語錄”、呼“總裁”為“爺爺”究竟是培養企業忠誠感還是引導建構工人的個人崇拜?

  3、工作場所中的零件,生活空間中的原子

  在調查中我們發現,56.3%的受訪者在富士康工作的時間都不滿半年,可見企業人員的流失速度之快、數量之大。儘管富士康在同類代工企業中工資、福利待遇是相對較好的,卻仍然留不住人。這表明富士康在經營管理中存在的問題形成了一股推力,將工人向外“推”。

  這種推力首先體現在生產車間裡。日夜重複的機械動作,極高的勞動強度,使工人對工作沒有任何的新鮮感、成就感、主動感,只能感到十分的“枯燥”、“累”、“不人性”……當我們問道“你覺得自己在工廠裡是什麼角色”的時候,他們回答說:“我們比機器還要像機器”;“空調都是用來給機器服務的”。工人在生產過程中處於勞動關係的最底端,他們的地位甚至低於沒有生命的機器。“工人是用來被機器損耗的”,這是一個工人對工人與機器關係的精辟概括;“我只是車間裡的一粒灰塵”,這是組長、線長們無數次對工人訓話之後,工人產生的自我“重新”認識。以上種種迫使無力抗爭的工人只能在日複一日的重複勞動中不斷貶低自身的價值,消磨生命的意義感。工人們的回答讓我們心痛:我們心痛於他們境遇的悲慘,他們的絕望,更有他們徹悟之後的無奈。

  這種推力還體現在生活管理中。在富士康打工,不存在真正的休息和真正意義上的生活。宿舍並不是工人得以休息放鬆的生活場所,而只是工廠政體的空間延伸。除了居住擁擠導致休息經常受到幹擾、不少宿舍條件太差之外,宿舍的管理模式也非常嚴苛、無理:工人不得自己洗、晾衣服,不得用吹風機吹頭髮,夜晚11點前必須歸宿,……違者都有重罰。在宿舍安排上,同鄉不會被安排在同一個房間,一個車間的同事也不會住在同一間宿舍,這種分隔化、原子化的管理方式,使得工人之間在生產之外的生活關係和社會關係被完全割裂,工人除了孤獨、無助只剩下冷漠,這必然導致工人的正常空間、個人自由與社會生活的喪失。

  在這種極具壓抑性的身體的、精神的和空間的勞動體制和宿舍體制下,一個正常的工人很容易被逼到崩潰的邊緣。不少工人在受訪中用到“牢籠”、“監獄”這樣的詞匯來形容他們心目中的富士康。當然,這或許不是造成“跳樓事件”的全部原因,正如有人所言,工人可以選擇離開富士康。在調查過程中,我們也遇到離開了富士康,或者曾經離開過富士康的工人。很多工人在離開時都會很解氣地大呼:“我把老板炒掉了!”;“老子終於離開富士康了!”。但是,逃離的工人依然很難找到前程,事實上他們中的不少人在其他工廠工作數月,就又回到富士康;也有一些試圖回家鄉創業的人,由於缺乏經濟基礎,創業無門,幾個月之後回到城市,其中一些人又回到富士康。他們除了富士康,或是像富士康這樣的工廠,無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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