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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體性孤獨:信息技術讓人類陷入更深的孤獨

http://www.CRNTT.com   2014-04-03 15:01:52  


 
  在我的第一本書《第二個自我》中,我探究了個人電腦的主體性問題:不要問電腦能“為”我們做些什麼,而要問電腦“對”我們幹了些什麼,對我們看待自我的方式、我們的社交關係、作為人的自我知覺有什麼影響。人們很早就開始借助互動式、反應式的計算機反思自我,思考人與機器之間的區別。智能機器是活物嗎?如果不是,那原因何在?在研究過程中,我發現兒童最可能將這類計算機物品視為某種“活物”——一個還在不斷進化中的故事。在三部曲的第二部《虛擬化身》中,我將關注點從人類如何看待計算機,轉移到了人類如何在網絡空間塑造新的身份認同。而在本書中,我試圖展示技術將如何把上述兩本書中的觀點推上一個新台階。

  計算機不再等著人類來賦予它們意義。如今的社交機器人能與我們眼神交流、侃侃而談,並學著識別我們。它們向我們賣萌求收養,我們也想象著有一天它們能給我們回饋。如今機器人設計領域討論最多的話題正是關於陪護功能的研發。2010 年夏天, 《紐約時報》和《華盛頓郵報》大幅報道了有關機器人教師、機器人伴侶、 機器人醫師的新聞。微軟公司也演示了他們研發的虛擬人“麥洛” (Milo)。“麥洛”能識別那些與它互動的人,它的性格也在這樣的互動中逐漸形成。更給力的是, 在向公眾介紹“麥洛”的宣傳片裡,一個年輕人在一個虛擬花園裡與“麥洛”玩遊戲,而在片子末尾,更讓人興奮的事情出現了:他在被父母斥責後選擇向“麥洛”大倒苦水。

  我們不得不問,這些新興技術預示著什麼。一些人希望未來機器人能幫忙打掃地毯、洗衣服;另一些人甚至希望發明機器新娘。社交機器人是真實人際關係的一種替代,而網絡終端設備提供的計算機中介式社交,則是真實人際關係的另一種替代。當我們和機器人談情說愛、和智能手機難舍難分時,我們通過機器重新定義了自己,也重新定義了我們與他人的關係。人們將黑莓手機的上網功能視為生活中“希望的田野” ,在這裡再也沒有寂寞和孤獨。一位年近七旬的女士這麼描述她的蘋果手機: “就像袖珍書上有一個小型時代廣場,燈光閃耀,人潮匯聚,盡在其中。 ”當人類寂寞難耐時, 網絡正散發著迷人的魅力。但倘若我們沉迷於此,則會錯失獨處的快樂。

機器人時代

  2005 年 11 月末,我帶著 14 歲的女兒麗貝卡來到坐落在紐約的美國自然歷史博物館,參觀達爾文主題展。從博物館門口那個巨大的恐龍骨架標本開始,我們就開啟了一場地球生命禮贊之旅,觀賞達爾文所說的“無限形體美麗至極”(endless forms most beautiful)。這些不計其數的生物標本如今已經寂然無聲,但它們卻是大自然進化在全世界每一個角落裡的印證。這裡是記錄達爾文的一生和他的思想的最佳場所,他的物種進化論是當代生物學的核心理論。這次達爾文展的目的正是想取悅和說服觀眾,同時給那些攻擊進化論的行為一個小小的回擊。

  展覽入口處陳列著兩只巨大的海龜。它們來自厄瓜多爾西部的加拉帕戈斯群島,也正是在那裡,達爾文展開了聲名遠播的進化論研究。博物館將這兩只海龜視為奇珍異寶。在充斥著各種塑料模型的博物館裡,只有它們是活的,而且和達爾文在150 多年前看到的加拉帕戈斯海龜一模一樣。有一只海龜藏了起來,另一只則蜷縮在籠子裡,紋絲不動。麗貝卡仔細地觀察著這只海龜,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她一本正經地說:“他們完全可以用一只機器龜的!”我大吃一驚,問她什麼意思。她說, 如果海龜只是在博物館裡無所事事、 一動不動的話, 完全沒有必要費盡千辛萬苦,把它從太平洋的小島運到紐約。她十分同情這只海龜過著監禁一般的生活,卻對它的真實性無動於衷。

  這一天是感恩節周末,觀摩的人們排了很長的隊,每個人都凍得瑟瑟發抖。我開始與其他父母和孩子交談。我的問題是:“你會在意這是不是一只真的海龜嗎?”這個問題馬上在無聊等待的人群中引發了熱烈討論。一個 10 歲的小女孩說,她更願意看到一只機器海龜,因為活的實在不怎麼好看: “這些養海龜的水看起來臟兮兮的,好惡心。”許多支持採用機器海龜的觀點進一步呼應了我女兒的想法:活海龜經不起折騰。一個 12 歲的女孩堅定不移地說:“看看這些海龜,它們什麼也不用幹,沒必要用活的。”她的父親看著她, 困惑地說:“但是最關鍵的是,它們是真實的、活生生的,這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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