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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體性孤獨:信息技術讓人類陷入更深的孤獨 | |
http://www.CRNTT.com 2014-04-03 15:01:52 |
和《科學美國人》雜誌記者的這段小插曲令我震驚。因為我從小一直認為這是一本含金量很高的科學出版物,但是這名記者對機器人的狂妄期待,使我對這本雜誌近10年的好印象大大減分。關於《和機器人的愛與性》這本書的觀點交鋒,讓我回憶起兩年前的另一件事。當時我在新奧爾良舉辦的一個大型心理學會議上遇到了一位女研究生安妮,她把我請到一邊悄悄問我,關於把機器人設計成人類伴侶的研究進展如何。在這次會議上,我做了一個關於“擬人論”(anthropomorphism)的主題發言,即如果機器人能與人進行眼神接觸、跟蹤人的行動、做出朋友般的手勢,我們在多大程度上會認為它近似於人。信奉達爾文基本觀點的人會把機器人視為“異類”,但是在這個場合,通俗地說,它們就是我們 “家中的一員”。 在開會間隙,這位可愛的、頭髮烏黑的、25 歲左右的女研究生,想要聽我介紹更多細節。她向我吐露說,如果機器人能夠提供她所謂的“關懷行為”(caring behavior)的話,自己可以考慮把現在的男朋友換成一個“精製的日本機器人”。她說她依賴一種“居家禮儀的感覺” ,不想孤單一人: “如果這個機器人能夠提供環境,我也樂意哄自己開心,告訴自己這裡有個真人和我在一起。 ”她想要的是既可以避免孤單、又“沒有風險”的男女關係。對她來說,一個具有交互功能的機器人,即使只是依照程序表演人類的動作,都比一個苛刻的男朋友更好。我輕輕地問她是不是在開玩笑,她說絕沒有開半點玩笑。 另一個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居住在波士頓城郊養老院中的一位72歲的老婦人米麗婭姆。她是在我關於機器人與老年人的研究中的一位參與者。在訪談室裡,我見到了她。她身材瘦小,穿著一件寶藍絲綢上衣和修長的黑褲子,灰白的長發一部分垂著,一部分低低地挽成一個小圓發髻。雖然她表現得既優雅又鎮靜,但仍然流露出難以抑制的傷感情緒。這一方面是因為她的處境:對於一個曾是波士頓最有名的設計師來說,護理之家卻是一個荒涼又孤單的地方;另一方面,也有一些讓她傷感的事:米麗婭姆的兒子最近和她斷絕了母子關係。他在西海岸有自己的工作和家庭,每次他探望母親的時候,都會與她發生爭執——他覺得她想要的太多,超出了他的承受範圍。現在,米麗婭姆安靜地坐著,輕撫著“帕羅”,一個格陵蘭小海豹形狀的社會型機器人。“帕羅”,日本製造,由於對病人、老人和情緒障礙人士具有表面上的積極效果,因此被廣告稱為首個“治療型機器人”。“帕羅”能通過傳感器識別人的聲音方向,從而做出眼神交流的動作;它觸覺靈敏,而且有一小部分英語詞匯量來“理解”它的用戶(它的日語詞匯量更大一些)。最重要的是,它能根據用戶對它的態度設定自己的“心靈狀態”。例如,它能識別自己是正在被輕柔撫摸,還是受到了侵犯。現在,有了“帕羅” ,米麗婭姆正沉醉在自己的白日夢裡,小心翼翼地輕拍著機器人的皮毛。這一天,她特別消沉,而且她相信她的機器人也正感同身受。她轉向“帕羅” ,再次輕拍著它,然後說: “是的,你也傷心了,不是嗎?外面的生活太難了,是的,太難了。 ”米麗婭姆溫柔的拍打觸動了“帕羅”的溫暖回應:它把頭轉向她,喉嚨裡發出贊同的咕嚕聲。米麗婭姆也因此受到鼓舞,對這個小機器人更加溫柔有加。她相信機器人需要撫慰,她撫慰了它,同時也扶慰了自己。 多年臨床醫生的實踐訓練使我相信,人與人之間如果發生類似這樣的情景,可能會起到深度治療身心的效果。通過為他人提供我們最需要的支持,我們能修復自身的心靈創傷。但是換作一個悲傷的女人和一台機器人之間應該怎麼處理呢?當我和同事及朋友們討論米麗婭姆這種比較離譜的遭遇時,他們往往首先聯想到自己的寵物和寵物帶來的慰藉。我聽到很多類似的故事,比如當主人不開心和需要安慰時,寵物是如何“心領神會”的。通過與寵物進行對照,下面這個問題就更尖銳了:和一個機器人擁有親密關係意味著什麼?我不知道一只寵物能不能感知米麗婭姆的沮喪和失望。我只知道在米麗婭姆和她的機器人“帕羅”之間、在某個時刻的確發生了一種顯而易見的聯繫,在這個時刻,她得到了寬慰,但機器人其實對此一無所知。雖然米麗婭姆貌似經歷著某種與他人的親密聯繫,但她其實還是孤身一人。她的兒子離開了她,所以她尋求機器人的安慰,在我看來,這同樣是我們對她的一種拋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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