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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國湧:五四時代是什麼樣的時代

http://www.CRNTT.com   2009-05-04 11:11:14  


 
  五四時代不僅可以隨便辦銀行,更可以自由創立企業。另一個海歸派、一代“棉紗大王”穆藕初,回國後就創辦了一系列的紡織企業。榮德生、榮宗敬號稱“紡織大王”、“面粉大王”,儘管他們創業的起點是1900年,但他們的企業真正做大、起飛也是在 五四時代。那一代民營企業家幾乎都在五四時代發揚光大,成為各自領域的“大佬”。其實,什麼私有制、股份制、民營企業等,都不是新生事物,在五四時代早已是稀鬆平常的事情。談論“五四”是不能離開這個經濟背景的——那確乎是一個社會經濟多元化的時代,經濟的多元化促進了思想的多元化。

回看“五四”不能只盯著北大師生

  我們現在提起 “五四”,往往只看到學生、知識分子,其實那個時代企業家的聲音一點都不亞於知識分子——他們的聲音大得很,而且更有實力。他們跟我們這個時代的企業家完全不是一回事。那個時代的企業家本質上還是讀書人,無論是留學歸來還是沒有什麼學歷的,無論什麼出身,他們都對國家和故土懷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情感。這種情感絕不是今天“抵制家樂福”那種情感,它是一種刻骨銘心的對這塊土地的連帶感,他們要把自己的一切奉獻給這塊土地——這種愛國不是我們今天理解的畫一顆五角星在QQ頭像上。這些企業家今天看來更像讀書人,他們的業餘時間都愛看書。我發現這些做得非常成功的企業家,他們的休息時間,特別是晚上,常常是在做跟國家命運有關、跟文化有關的事,而不是跟娛樂有關的事。

  回看“五四”,不能只看當時的北大教授們怎麼想、怎麼做,而應該把那個時代企業家想什麼、做什麼和北大的師生做什麼聯繫在一起,才可看出那個時代更完整的面貌。

  此外,我們不能只看北京這個政治中心在做什麼,還要看看省會城市,甚至更偏遠地方的人在做什麼。“文學研究會”是在北大發起的,但在江蘇蘇州一個叫甪直的小鎮,有一位小學教師葉聖陶,雖然生活在小地方,但他跟北大師生的精神生活是同步的,他也是“文學研究會”11位發起人之一——因為葉聖陶有個中學同學在北大讀書,他們就可以這樣連在一起。而北大學生也絕對不會認為葉聖陶是小學老師,沒有讀過大學,跟我們混在一起做發起人會有什麼不得體。那個時代的人們對這一切都感到很正常。

  言論自由對五四時代的人來說是不言而喻的事情,你想創辦報刊就可以創辦。當然那個時代也有壓制言論自由、關閉報刊的事,但關了報館可以再開,這在法律上沒有限制。結社自由在那時也是稀鬆平常的。周恩來們在南開有覺悟社,毛澤東們在長沙有新民學會。如果過多地把目光局限在五四時代軍閥統治的維度上,只看到軍閥混戰,只說外國壓迫中國,可能會過於片面——包括上海的租界本身也是個悖論,租界在帶來治外法權、國中之國的同時,也帶來了更加先進的文明,帶來很多新事物,比如說“律師”就是在租界裡面先示範而後影響全國的。甚至一些非常細小的事,比如街道的整齊、自來水的出現、電燈的出現都是模仿租界。中華民國作為亞洲第一個共和國,之所以在中國產生,租界也是有貢獻的,上海的租界保護了許多革命黨人。 

  “五四”時當政的徐世昌恰好是文人總統,而不是一介武夫。在徐之前,黎元洪也好,袁世凱也好,以及後面的馮國璋、段祺瑞、曹錕、張作霖這些人,確實都是軍閥。雖然徐世昌是從袁世凱的幕府裡走出來的,但是與拿槍者有所不同。在他當總統期間,正好是 “五四”的黃金時代。文人政府當然比張作霖這些人要收斂,要更為節制。幾乎家喻戶曉的是,“五四”學生上街的手段是很激烈的,把趙家樓燒掉了,把章宗祥打了。這些事情在法律上都是可以討論的,並不一定都是愛國行為了,而且曹、陸、章都是“賣國賊”這種說法也是值得討論的事情。學生運動本身,就是 “五四”上街這件事也是值得反思的。當時在天安門廣場集會後,一部分比較激進的學生直接往趙家樓去,然後放火、打人。當時北大教師梁漱溟就寫文章說這樣做是違法的,不能在愛國的旗號下為所欲為,愛國不是萬能靈藥,不能打著它的旗號做法律之外、人情之外、天理之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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