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有這樣一種說法:魯迅後期“從進化論到階級論”的世界觀轉變,是一種退步,也是他後期沒有創作的重要原因。您對這個問題怎麼看?
張夢陽:這個問題很複雜。如何看待進化論和階級論?確實是一個很深的理論問題。魯研界自上世紀80年代就開始新的探討,經過三十多年的進程,又有新的進展。我自己也正在思考這個問題,已經寫了《嫉妒———是人性的“陰火”》一文,發表在今年《粵海風》第4期上,但遠遠沒有闡釋清楚,以後要進行更加深入的專門研究。
記者:您是否能再具體一點,談談您的看法?張夢陽:1931年,魯迅已經被譽為轉向階級論,但他在《上海文藝之一瞥》中,仍然指出:“奴才做了主人,是決不肯廢去‘老爺’的稱呼的,他的擺架子,恐怕比他的主人還十足,還可笑。這正如上海的工人賺了幾文錢,開起小小的工廠來,對付工人反而凶到絕頂一樣。”並不認為工人就一定品質好,他筆下的阿Q,窮得只剩下一條不能再脫的褲子,然而品性也不是太好。倘若他真的革命成功,登上權力寶座,說不定比趙太爺還壞!
記者:您是否認為魯迅後期並沒有完全接受當時流行的階級論,《阿Q正傳》也不是按照階級論的理論概念寫的?張夢陽:是的。人,生活在階級社會中,肯定帶有階級性。但是階級性能夠代替人性的全部嗎?我看不能!還是要透視人性的全部基因,才能寫出優秀的文學作品。
記者:那麼,魯迅後期的作品還有價值嗎?
張夢陽:有。例如他30年代閱讀了《清代文字獄檔》後,在《隔膜》、《買〈小學大全〉記》、《病後雜談》、《病後雜談之餘》等一系列雜文中,剸刺刻骨、入木三分地剖析清朝統治者文化策略的“博大和惡辣”,就顯出了無人可比的魯迅式的尖銳、深刻。可惜至今對這些雜文的論析仍然非常不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