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這些天,你步入文壇的經歷已經成為文學愛好者耳熟能詳的傳奇。當年,你為什麼選擇了文學這條道路?
莫言:當年我拿起筆來開始寫作的時候,絕對沒有想到過獲什麼獎項。
那時候,之所以要寫作,我承認,有兩方面的原因:一方面有功利的因素,就是想改變自己的處境;另一方面,確實感覺到心裡有很多話要說,有寫作的衝動和欲望。今天看來,這種衝動和欲望就是對文學的迷戀和愛好,就是想用藝術的方式把自己的生活、把自己所看到的故事再描述給別人聽的一種願望。
你可知道,我小時候特別迷戀、特別崇拜的是什麼樣的人?是講故事的人。我至今記得,在我們鄉村的廣場上,在我們的集市上,在寒冬臘月生產隊的喂牛、喂馬的飼養棚裡,我們都可以聆聽到各種各樣的說書人,給我們講述古今中外各種各樣的故事。那個時候,我既是一個故事的聆聽者,也是一個故事的傳播者。每次,聽了這樣的故事,我就忍不住想將我聽到的轉述給別人,將那些精彩的片段重述給大家。於是,我回到家,對我的父親母親講,對我的哥哥姐姐講。剛開始,他們對我的這種講述非常反感,但是很快他們會被我的這種講述所吸引。值得慶幸的是,我的母親後來也對我網開一面,允許我在集上聽人說書,允許我到別的村莊裡聽人講故事,也允許我深夜回到家中,面對很小的油燈,在她一邊縫制棉衣的時候一邊聽我講我剛剛聽到的故事。當然,有的時候我記不全了,我就開始編造,按照自己的想象銜接我記憶的殘片。當然,我的故事編造得還不錯,以至於我很小的時候便成為一名說書人。回想起來,後來我從事文學寫作,寫小說、寫劇本,可能就是從給我母親講故事開始。
記者:獲獎以後,你的寫作狀態、創作體驗,甚至是人生感悟有哪些不同?
莫言:很多不同。說實話,我很想努力地回到原來的狀態,以一種初學寫作的心態來寫作,就好像我剛剛拿起筆、學習寫作一樣,而不是什麼所謂的這個獎那個獎的獲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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