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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美正在建立新型的大國關係 |
中評社╱題:中美新型關係的建構與台灣的“戰略安全感” 作者:林紅(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係學院副教授
中國崛起和美國重返東亞,這是當前亞太地區最具戰略對抗性和區域影響力的重要因素,受其影響,亞太戰略格局正處於重塑之中,而區域內各種政治經濟關係或激化或調整,都與中美正在調適彼此的戰略有密切關係。中美兩國選擇如何相處,決定著兩國在此區域乃至全球的戰略利益,同時影響著依附於這一關係的其他重大問題。如何使得變動中的中美關係對於兩岸關係和平發展產生正向的、積極的推動作用,這是值得兩岸學者深入思考與研判的重要問題。
中美戰略關係的重構
自奧巴馬上台以來,美國即著手從中東抽身,調整全球戰略,在擁有中、日、印三大世界級力量中心的亞洲,美國更是投注了超乎尋常的關注,提出了戰略重心東移的目標,希望重樹美國在亞太的影響力,此即所謂重返亞太戰略。考慮到亞太地區的力量構成和對比態勢,這一戰略更多的被解讀為美國應對或協調與正在崛起的世界大國中國的關係。
許多美國政界人士認為,日益崛起和愈加強硬的中國,正在挑戰美國主導的亞洲秩序,為此美國必須表現出更堅定的決心。儘管“圍堵、遏制中國崛起”並不是美國官方承認的動機,但美國希望“平衡中國在該地區不斷擴散的影響力”的意圖卻是諸多中美學者的相同判斷。①至於如何平衡,最近以來美國在亞太的舉動表明,它選擇了加大對中國的威懾力度,比如更強硬的措辭、對亞洲盟友更明確的承諾,以及地區軍事存在的強化,奧巴馬多次重申美國對日菲的防衛義務,並派軍入駐澳大利亞。對此,中國方面有自己的觀感。中國軍方智庫發表報告認為,美國推進亞太“再平衡”戰略,不僅給中國、也給周邊國家以“劍指中國”、“圍堵中國”的印象,致使中國周邊安全環境日益複雜,加劇了中美之間的戰略互疑。②中國一方面清楚意識到亞洲鄰國在領土、海權等爭端問題上與中國對立,與美國在它們背後有直接關係;另一方面,中國又一再強調中美建立“新型大國關係”的必要性,2014年9月,習近平在接見美國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蘇珊.賴斯時,重申了“新型大國關係”所包含“不衝突、不對抗、相互尊重、合作共贏”的精神實質。
中美兩國能否跳出霸權國與新興大國必然發生衝突的歷史怪圈,構建穩定、有序、可控的新型互動模式,實現新的戰略穩定,是兩國面臨的緊迫課題。客觀來看,中美之間既有戰略利益的競爭,又有戰略合作的意願,中美關係在本質上是一種彼此都感受到戰略壓力的雙邊關係,最大的障礙是“兩國之間存在著巨大的戰略不信任”。③化解這種不信任,是兩國獲得戰略利益最大化的必由之路。對於“已離開一段時間”,正試圖“重返”的美國來說,它在亞太的最大挑戰是中美實力差距的縮小和地區影響力的接近。從目前美國處理亞太地區安全問題的思路來看,美國還在研判中國的意圖和尋找保障美國及其盟國利益的應對策略,其政策的兩面性或平衡性十分明顯。一方面,美國深感中國強勢崛起的巨大壓力並希望將這一壓力轉移出去,於是在中國整個周邊地區全面行動,在經貿關係、軍事安全、能源競爭、領土爭端等諸多議題上攪動中國周邊國家的緊張情緒和應急反應;另一方面,美國從來都很清楚,它在這一地區的戰略利益有可能超出其它地區,中美關係具有對全球發展的重要性,在經濟、反恐、環保、朝核,以及中東和阿富汗的安全議題等方面必須進行有效的合作,中國已成為美國無法忽略的共同管理全球議題的夥伴。長久以來,中美制訂對外戰略受到對立思維的影響,比如美日韓和美菲軍事同盟關係的存續以及不斷強化,包含著較明顯的對抗中國或者中俄的戰略目標,中俄兩國的不斷接近也更多是基於對美戰略的需要。但是,必須承認中美的對話、協調、合作的空間在不斷擴大。雖然美國官方對中國提出“新型大國關係”的動機有頗多猜忌,但是2013年9月美國國務卿克里在與中國外交部長王毅會晤後所表示的“中美同意一個新型的關係,它是基於務實合作,建設性地處理分歧”,④與中國的提法比較接近了。兩國在這個彼此都不太好受的戰略調整期,已認識到應該避免落入彼此視為戰略對手的陷阱,而以多方共贏為目標的正和博弈便是不二選擇。
美國重返亞太背景下的台灣戰略地位
影響兩岸關係的外部因素直接源自中美、美台這兩對相互制衡的雙邊關係。研判美台關係在美國戰略再平衡中的地位以及政策走向,對於尋找有利於兩岸關係深入發展的外部條件十分重要。美國重返亞太,是在美國全球戰略的根本轉變和美國思考如何應對中國實力上升的背景下提出的,其目的在於確保美國在亞太格局重構中的戰略利益,針對中國的成份顯然很大。儘管中美努力在構建某種旨在適應戰略新格局的雙邊關係,但中國遠沒有成為美國真正的戰略夥伴,美國與日本、韓國、菲律賓等國的軍事合作關係以防範中國為戰略目標就是其中的證據。換言之,中美兩國要構建新型大國關係,還有很大的路要走。
在台海問題上,考慮到美國與海峽兩岸不同的戰略利益以及兩岸事實上的分治狀態,美國對台海問題一直執行模糊、平衡戰略,包括中美政策與美台政策兩個具有對抗性的構成,其政策基礎是中美三個聯合公報和“與台灣關係法”所維繫的一個中國政策。在中國大陸-美國-台灣的三角關係中,中美關係居於主導地位,美台關係居於次要地位,而在美台關係中,很顯然台灣處於從屬的地位,“美主台從”的關係格局從來沒有任何改變。美國很清楚台灣問題對於中國的至關重要性和中國的立場與底線,它希望在台海事務上扮演重要角色,但又不希望被拖進與中國軍事對抗的危境中。兩岸關係的和解之所以為美國樂見,在於台海緊張局勢已確實降低,而且馬英九的大陸政策也並沒有突破美國的台海政策基本架構和目標,台灣脫離美國戰略軌道走向與大陸統一的前景還相對遙遠,美國從官方到智庫都表示過兩岸追求互利共贏的關係是當前條件下比較理想的目標,奧巴馬也公開表示希望兩國“從對方的成功中獲益,同時也幫助對方獲得更大的發展”。台海地區的戰略主導權與其它地區有較大差異,美國在這一地區的目標是和平地維持現狀而非戰略主導,因此,美國所謂的重返亞太,針對的是亞太總體格局的重構和整體上平衡中國影響力,並不特別指向台海地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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