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大躍進”結下的一枚苦果。
那時候,王升平擔任了大隊黨支部書記。上級布置下來的任務重,完不成要挨批鬥。這樣,一批本來很善良正直的農村幹部,為了完成上級下達的任務和不挨批鬥,便置群衆利益於不顧,幹盡勞民傷財的事,嚴重影響了幹群關係。
不久,上級派來整風整社工作組,群衆對王升平的意見很大,公社宣布撤銷他的大隊支部書記的職務,並要求他向群衆作個像樣的檢討。王升平對此很不理解,覺得受了委屈,滿腹牢騷。上級越是批評他,他越是“死豬不怕開水燙”,既不檢討,也不去隊裡幹活,每天提著一只竹簍子,去水塘裡捉黃鱔。
這天,吃過早飯,王升平又提著簍子來到塘邊,忽然有公社的幹部領著一位穿著公安制服的人來找他。驚動了公安部門,難道還要抓去坐牢?王升平心裡咚咚直跳,但他口氣卻挺硬,說:“我已經削職為民了,哪裡也不去!”帶路的公社幹部首先開了腔,告訴他說,是劉少奇主席回來了,要找他談話。他打了個愣,丟掉竹簍,一路小跑往炭子衝走去。
劉少奇從屋裡迎了出來,說:“你就是王升平吧!”
王升平和劉少奇只通過信,卻沒見過面。但他見過劉少奇的彩色畫像,一眼就認出來了。可是劉少奇怎麼認識他呢?他向劉少奇深深一鞠躬,說:“劉主席,是您老人家回來了,您好!”
“好,好。你也好吧!”劉少奇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來。王升平系個破圍腰,手上滿是泥水,不好意思伸過去。劉少奇卻哈哈笑著,緊緊握住他的手。他們手拉手進了屋,王升平的拘謹一掃而光。
談話隨意而輕鬆。劉少奇問他多大年紀,讀過幾年書,都做過些什麼事,王升平說:“在娘肚子裡就跟著討米,8歲時讀過半年書。家裡窮,念不起書,十二三歲去煤窩裡背煤!”
“出身很苦哇。你父親叫什麼名字?”王升平說:“我父親叫王春華,做過36年長工。”
劉少奇沉思片刻,說:“噢,王春華,住首子衝。是個本分人,我還記得!”他接著又問:“聽說你犯了錯誤,是怎麼回事?”
王升平耷拉著腦袋說:“沒有聽黨的話,沒有聽毛主席的話!”
劉少奇說:“我看還要加一條,沒有聽群衆的話。你把安湖塘下面的好田改成魚池,搞那麼大,費那麼多工,也不養魚。山上本來長滿了樹木,你砍了樹木開茶園,你跟群衆商量過沒有?脫離了群衆,日子當然就不好過了。”
王升平的臉漲得通紅。劉少奇說:“當然責任不全在你,但你也不能推得幹乾淨淨,我看你頭腦也有些發熱!”王升平喃喃地說:“劉主席,我有錯!”
劉少奇嚴肅地說:“有錯誤就檢討,就改。現在大隊臨時醫院住著不少奄奄一息的水腫病人,據了解,隊裡還有不少因饑餓而死亡的人……一想起他們,我心裡就難過,一連幾個晚上都睡不著覺。你作為這裡的大隊支書,難道不應該把自己也擺進去?”他起身踱了幾步,嘆息一聲,又說:“聽說你每天提著個竹簍子去捉黃鱔,這算怎麼一回事啊!”
王升平恨不得給自己掌嘴。他痛心地說:“劉主席,我下決心改,向全大隊群衆作檢討!”
劉少奇嚴肅地說:“我們有過失,使群衆遭了罪,不檢討,行嗎?當然 ,檢討了,群衆諒解了,你還可以出來工作。前提是必須徹底改正自己的錯誤!”
話題轉向公共食堂。劉少奇說:“王升平,你實事求是說說看,公共食堂到底好不好?”
王升平支支吾吾:“劉主席,有些話,我不好講!”劉少奇說:“不要有顧慮,白的就說白,黑的就說黑,把你請來,就是要你講真心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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