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種權力體系的“准入制度”,事實上都難以檢測一個人的心理背景。問題只在於,這一權力體系本身是否足夠健康,它是否與人畸形的欲望“共謀”?
我們可以通過“翻譯”許邁永的語言,破解他在和權力的“共謀”中,變成“許三多”的心理邏輯。
據許邁永在“懺悔書”裡的自述,他出身於農民家庭,小時候家裡很窮,並且還欠了一屁股債,他本人也曾經“起早摸黑、日曬雨淋”過。改革開放後,他家裡收入大大增加,使他“感受到經濟基礎的重要”。
這種叙述就事實和態度來說都是可信的。在這麼“懺悔”的時候,許邁永雖是在向“組織”表演,但主要是演給自己看,進行自我同情。從語境上看,他已經沉浸入“痛說革命家史”的抒情氛圍中。
但其實,他也說了謊,並不是在後來,而是在一開始,他就感受到錢的重要了。貧窮容易給人造成一種心理挫折。而對於許邁永來說,甚至已經是一種心理創傷,因為,通過後來家裡有了錢的對比,以及對家裡今後還會不會出現困境的焦慮,強化了他的不安全感。在心理上,錢變成了他的一種宗教,藉此方能獲得心理的救贖。
只要貧窮所造成的心理創傷像陰影一樣一直糾纏著一個人,他在心理上是無法活的。因此,在以後漫長的歲月裡,克服這一心理創傷成為他最深遠的驅力。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心理機制。對於除非買彩票中了大獎才可能改變命運的人來說,讓自己在心理上生存下去的常用辦法就是啟動心理保護:認命。但對於許邁永來說,他在心理上不需要這樣玩,他已經進入了體制,一個控制著諸多資源的權力體系,有機會扭轉乾坤。他需要的只是:補償。這種補償,在心理上可以放大無數倍,而且永遠不會滿足。
許邁永說他是看到老板們財富迅速增長,心態才變得不平衡,而看到了“搞經濟工作的領導”一頓飯就可以抵他一年工資,才“感覺搞經濟工作真好”。這在某種意義上是真的。不過,它們只是他變成“許三多”的一個刺激而已。
很容易想象,剛進入官場時,許邁永受寵若驚,還未深諳其遊戲規則,所以往好的方面表演自己,壓抑著內心的欲望。而這一點,恰恰符合官場關於“新人”的形象扮演的預設,或者說是一個人剛進入官場,獲得認同的一種自我定位。這為許邁永換來了在權力梯子中向上攀爬的機會。
1995年,當許邁永擔任原蕭山市副市長的時候,在權力的面具背後,真實的他終於浮現出來。此後,在既定的制度空間裡行使,既不透明,也難以監督的權力,成全了他成為巨貪的“偉大抱負”。
像許邁永這樣的人,成為“許三多”並不奇怪,而僅僅是“許一多”的話,反而不符合心理真實。對於他來說,占有金錢,追求的並非像靠工資吃飯的老百姓所追求的那種實際效用,而是一種心理補償。而對於窮的匱乏,在心理上可以擴大為因為窮而得不到的一切東西的匱乏。因此,和金錢一樣屬於稀缺資源的權力、美女、房子,許邁永實際上也處於心理的饑渴狀態。尤其是對美女的占有,是權力對稀缺資源進行掠奪的一項重要內容。擁有達兩位數的情人,其實並不是許邁永有多麼“厲害”,而是要在心理上體驗到占有和掠奪的快感,這已經成為他治療自己心理疾病的萬應靈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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