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紀》:這個可能性有多大?
袁鵬:這個可能性還是存在的。為什麼美國把主要精力都放在要求中國金融開放上,而人民幣匯率能夠放在第二位?其實人民幣匯率作為幌子,最終目的是壓中國金融,保險、證券市場對美國的開放。美國在這些方面是有經驗的,屢試不爽,物件國無一倖免。在貿易領域,中國是一個熟手,中國通過WTO,在經貿問題上跟他們打交道,問題應該不大。但在金融領域,中國還是一個門外漢。
所以,我覺得美國對中國施壓,解決巨額貿易赤字確實是個客觀存在的問題,但也不能排除美國借此說事兒,最終延緩中國發展速度的可能。前者是經濟利益,後者是戰略利益。
當然中國也有籌碼。如此巨大的經貿額,本身就是一種掣肘利器。因為美國相當一批大公司像波音、微軟、可口可樂、寶潔等還是大賺中國錢的,中美經貿出問題,它們首當其衝。第二,我們畢竟握有一萬多億的外匯儲備,這使美國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第三點,中美兩國在能源和環保上面還是有很大合作空間的,可以做到共贏。美國幫中國發展清潔能源,提高中國煤炭的使用效率,客觀上有助於緩解中美能源競爭,這方面中美還大有可為。
防止貿易摩擦與其他矛盾掛鈎
《21世紀》:就您的瞭解,美國國內對中國持不同意見的人,他們之間力量對比怎樣?
袁鵬:反對中國的聲音還是很強的,但是也有所分化,他們的利益不一致,很難形成一個絕對的多數。現在最擔心就是這幾股力量合作起來,這壓力就比較大了。
有一點是他們可能達成一致的,即人民幣匯率問題。美國也知道,人民幣匯率改變不了中美貿易赤字的結構性矛盾,但它在政治上是正確的,雖然改變不了,但總會有幫助。況且人民幣匯率問題也得到了保爾森等人的認可,他們雖然不在乎人民幣升多少,但認為人民幣匯率如果走向市場化的話,它是中國整個金融系統開放的風向標。所以人民幣匯率在這一點上滿足了各種利益集團的要求,這也是人民幣匯率問題被炒得那麼凶的一個原因。
所以,此次對話雖然在其他方面達成了一些妥協,但並沒有在美國最關心的、能夠牽動美國各種利益集團神經的點上做動作,換句話說沒有打動它的內心。其結果就是,匯改壓力還在,可能過兩天會回來。因此,今年12月第三輪戰略對話,可能要進入一個理性思考的階段。
《21世紀》:這種貿易上、金融方面的摩擦,會不會造成中美關係比較大的退步?
袁鵬:經貿摩擦本身並不足以導致兩國總體關係倒退,因為今天中美關係很重要的特點就是它的全面性和複合性。中美關係不只是經貿關係,現在中美關係很重要的支柱就是在安全領域的合作,如在朝核、伊核、達爾富爾、緬甸、反恐等問題上的合作,美國離不開中國;兩國政治關係也還不錯。風險在於,如果經貿關係在出問題的高峰期,恰巧又同其他問題連貫起來,那就可能出問題。
最近美國炒得比較凶的是達爾富爾問題,中美對達爾富爾問題認知有很大落差,那批所謂對人權問題感興趣的議員,還有一批黑人利益集團,借著達爾富爾問題炒作所謂抵制奧運會的問題。這批人或許對經貿問題不感興趣,但對中國不滿是一致的。這兩種聲音會合的話,就容易把經貿問題和安全問題聯繫起來。加上中美軍事關係剛剛恢復,中國軍事現代化到了“出成果”的時候,反衛星導彈、潛艇、航母、洲際導彈等問題容易被炒作,再加上一個臺灣問題,這些問題看起來是獨立的,但放在一個系統裏面去考察,再與目前火熱的經貿分歧掛在一起,就容易形成一個印象,好像中美在各個領域的矛盾全面上升,那就可能影響中美的總體關係。
《21世紀》:現在中美之間的貿易問題在美國國內看來是處於什麼樣的地位,對選舉和政治分流有多大影響?
袁鵬:影響在上升。在過去幾次大選裏,中美經貿問題或者沒有提及,或者沒有這麼熱。這次有所不同,第一個不同是中美經貿關係逐漸迫近美國人的心理底線,他們有點坐不住。第二個不同是反恐、伊拉克問題辯論得有些乏味,中美經貿問題就像一劑調味料。此外,很多美國政客認為中美戰略經濟對話沒有達到美國人所期待的結果,這個平臺就變成一個撒氣的平臺了。所以中美經貿關係在美國國內還會繼續受到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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