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秦簡中尚未發現戶籍原件,其具體形式尚無法確知。但張金光在其廿餘年心血結晶的《秦制研究》對秦戶籍特色及其主要意義有扼要的解說和評估:
……秦戶籍為戶,役册合編,戶籍同時是應役者的徭役檔案。此制為漢及後世所承。……秦戶籍,就其內容而言,為綜合體式,詳於籍注,……凡國家治術所掌握的每一個人口的一切狀況、家庭關係等等,盡在戶口一簿之中。因之,政府只要一簿在手,便可統理庶政。秦所開創之戶籍實為人籍之綜合百科人事檔,是國與家最為重要的典章,是典中之典,為國家一切章法之根本。……編籍與“相伍(即編戶)”相為表里,相互為用。戶籍組織與社會行政編組是統一的,以縣系鄉,以鄉系里,以里系伍,以伍系術戶,以戶系口。這便構成了以秦戶籍為綱的一條完整的系術繩索。
從社會及政治觀點,獻公的戶籍改革既徹底掃除傳統鄉遂國野的區分,又奠下走向統一集權國家的通衢大道。
參與初步推廣縣制
秦為增強新征服的邊區衝要之地設縣,可以上溯到春秋中期。穆公以後,《史記》之《秦本紀》及《六國年表》僅記有厲公二十一年(公元前456年)縣頻陽(今陝西富平縣東北)及惠公十年(前390年)縣陝(今河南三門峽西)。獻公朝〈秦本紀〉只記有二年(前383年)“城櫟陽”,但因《集解》引徐廣“徙都”之說,引起不少近代學人誤會。實際上獻公決心設置具有國防意義的縣,始於即位後的第六年(前379年)“初縣蒲、藍田、善明氏,”再五年後才“縣櫟陽”。
近年考古發掘證明即使築成重要國防和經濟基地的縣以後,櫟陽城垣面積和建築規模還是遠遠不能與都城雍和未來的都城鹹陽相比。按常理推測,當獻公決意興建一系列的縣以為軍事根據地時,必有墨者精英及軍事工程技術專家參與籌劃及領導。
推動《尚同》理念的實踐
另外,尚須推測評估墨者對獻公政治改革理念及實踐方面的影響。
自宗師墨翟始,散於列國的弟子以專長論可分為三派:“論辯”者游說從政,“說書”者傳播學說,“從事”者制器守衛。“從事”派的墨者固為獻公所急需,然“論辯”、“說書”之傑出者亦決不會錯過赴秦入仕的黃金機會。另方面“從事”者中的精英亦必能通解宗師的中心政治理念與實踐的原則、方法和步驟。飽經滄桑的獻公深明富國強兵有賴政治、社會、經濟力量的平行發展,所以元年即下令廢除殉葬舊俗,七年“初行為市”,十年即“為戶籍相伍”。恰巧臣民之間只有外來的墨者,除技術專長外,還能秉承墨翟的尚同理念及推行政制一元化的原則與方法。唯有墨者才能背誦“小人見奸巧乃聞,不言也,發罪鈞”的歷史教訓。筆者相信獻公之所以自始即決心邁向政制一元化的嶄新大道是與墨者一再闡發《尚同》精義分不開的。此項推論的合理性,反射於一個多世紀後荀子的視察和評估之中。
《荀子.疆國》:
應侯(範睢)問孫卿子曰:“入秦何見?”
孫卿子曰:“其固塞險,形勢便,山林川穀美,天材之利多,是形勝也。入境,觀其風俗,其百姓樸,其聲樂不流污,其服不挑(佻),甚畏有司而順,古之術也。及都邑官府,其百吏肅然,莫不恭儉、敦敬、忠信而不楛,古之吏也。入其國,觀其士大夫,出於其門,入於公門,歸於其家,無有私事也;不比周,不朋黨,倜然莫不明通而公也,古之士大夫也。觀其朝廷,其朝間,聽決百事不留,恬然如無治者,古之朝也。故四世有勝,非幸也,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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