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述種種束縛,令先天不足的法軍和聯科不得不打一天、歇三天,而遠道而來的瓦塔拉部,其勢力範圍主要局限於遙遠的北方,科特迪瓦這個混合型城市裡雖有支持者,但一來人數較少,二來位於巴博勢力的團團包圍中,在“三板斧”砍完後已是強弩之末,沒了法軍的幫忙,只能轉入守勢,儘管他們也不願背上“宗主國刺刀扶上台總統”這一在當代非洲最被忌諱的“頭銜”,但事實證明,沒有“獨角獸”的武裝直升機和精確炮火,他們本打不破“一國二公”的僵局,更抓不住狡兔三窟的巴博。2004年時,當時在索羅率領下的北方勢力就曾借法軍干預之機,演出過兵臨城下,幾乎得手的一幕,卻在關鍵時刻被及時衝進城中支援的巴博方志願者阻擊並擊退,很顯然,巴博所希望的,便正是這一幕能夠重演,倘“獨角獸”這次不是咬牙幹到底,巴博的希望雖渺茫,也未必一定落空。
非盟在此次科特迪瓦危機中地位尷尬。內戰期間,率先趕到維和的非盟軍隊不但被捲入一系列醜聞,還曾被交戰雙方劫為人質;“一國二公”僵局出現後,非盟多次決議、調停、通牒,卻收效惘然。儘管表面上一邊倒支持瓦塔拉,但實際上非盟各國立場並不一致,尼日利亞、馬裡、尼日爾等西非國家對瓦塔拉提供諸多支援,而剛果(金)、安哥拉等國則或明或暗同情巴博,不過不論立場如何,各國均一致堅持“非洲事,非洲了”的泛非主義主張,反對外國(尤其法國)的軍事干預,此次法國不顧非盟抗議發動“閃電攻勢”,對非盟“自主解決非洲一切內部爭端”的主張,無疑又是一次沉重打擊。
亂局如何收場?
局勢之所以演變到今天的局面,是因為“獨角獸”的再次介入,因為僵局並不符合法國利益,從近日“獨角獸”部隊和法國外交部的作為看,他們不斷尋找各種借口,試圖重新獲得軍事介入的依據,而這一依據其實並不難找到:巴博最後的據點——總統府位於三面環水的高地區,而電台、電視台和官邸等重要據點則位於三面環陸的科科迪西區,法國大使館則居高臨下,恰卡住高地區通往科科迪西區的通道,即使巴博無意進攻使館,處在如此要津的使館,要找到一點“對方武裝尋釁”的“自衛理由”,實在是一點也不難,最終,他們再次以“清除威脅平民和外交使團重武器”的名目,打響了對巴博的最後一槍。
問題是,造成科特迪瓦由安定、繁榮走向動亂、分裂的,是部族平衡的變化,如今兩派勢力背後的部族人口、力量旗鼓相當,他們在戰場上曾一度殺成平手,在選票上也總是戰成僵局,不論聯合國、非盟,還是法國“獨角獸”的飛機大炮,他們最多可以改變政府構成,卻無法改變人口結構,瓦塔拉可以成為第一個非阿肯族系的科特迪瓦總統,第一個科特迪瓦的穆斯林總統,但科特迪瓦的政治版圖,卻只能是僵局未了,隱患依舊。
在非洲,一個人首先屬於本部落,然後才屬於國家,在這樣的國家裡,一個人首先從屬於部落、家族,而很少有“國家”的概念,如果有某個民族人口居於絕對優勢,其它民族人口較少,或各民族人口雖然都不占絕對優勢,但存在一個優勢明顯的部族,那麼不論採取怎樣的政治制度,這個國家的政局都會比較穩健;反之,一個國家如果不存在具絕對優勢的主體民族,各部族旗鼓相當,一旦種族關係出現問題,就容易導致動蕩,因為不論用武器或選票,雙方都無法一下壓倒對手。
這種部族政治的特性在很大程度上超越了政體,成為決定非洲政治格局的關鍵。只要部族勢力大,人口多,不論採用什麼政體,獲勝的總是這個大族的領袖:如果講打,他就會憑最強的武力成為該國的軍事寡頭;講選,他也會靠族人的選票成為該國的民選總統,甚至,只要他高興,像昔日中非總統博卡薩那樣弄頂皇冠過癮,也不是什麼難事。
如今兩系部族勢力旗鼓相當,且因兩度內戰勢成水火,不論巴博、瓦塔拉,恐怕都只能當半個家,而難以贏得全國人心。不僅如此,由於宗教和傳統的關係,北方各族系人口出生率遠高於南方,未來前者因人口的膨脹將要求更多話語權,後者則惟恐天平繼續失衡,可能會產生更強烈的“扳正”意願,倘這樣,矛盾將更加白熱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