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平：這些人的確比較有地位，文化素質也不低，但因為他也會碰到身、心、靈的一些問題，比如說精神上的困惑，或信仰等等問題，特別是碰到身心疾病的時候，沒有辦法自我解決，他就會尋找各種方式，尋找靈不靈、神不神的方式進行精神安慰。像王林、李一這樣的，這是個人的自由了，類似這樣的事情，願打願挨，只要不存在詐騙。我給你解決身心疾病的問題，假設可以解決好，你給我錢，這就近似於是一種買賣行為了。但是要花這樣多的錢，農村底層的人還沒有這樣的收入，所以大師級的效果是沒有的，只針對社會精英階層。
但是，精英階層還有一種放大效益，社會會爭相效仿，某某名人都去了，這肯定是很靈的。所以，經常只要大師出現，商業精英甚至一些迷信的官員也會追捧過來，因為，其中存在一個利益鏈條。這個傷害性跟邪教的傷害性有點不一樣，它是個體層面的。
信仰方式要有一個共享的原則
南都：在中國，民間信仰是非常多元的，我們這種長期以來的多元信仰的傳統，是不也是邪教得以生根發芽的條件，或者是種背景呢？
李向平：我覺得，倒不是社會基層或者是底層社會信仰方式的多元性，而應該用多樣性選擇來形容這種現象。多樣性選擇本身，能夠給人們一個自由選擇的空間。關鍵是很多基層社會的大眾，對自由空間的選擇，可能會利用得不好，信息閉塞，或者選擇能力比較差。
山東招遠殺人案以前，河南平頂山有一個因為“風水”衝突而殺人的事情，死亡者有8人之多。原來兩家可能就有矛盾，但導火索就是“風水”。如果說這兩家人能夠交流，爭吵以後還能平靜下來去想一想，肯定就會避免這場悲劇。這就是說信仰方式要有一個共享的原則。如果他不共享、不交流，一旦發生衝突了，他也沒有一個交流的、緩解的渠道。在基層社會，很容易把本來可以具有多樣性的信仰選擇，變成一種衝突的工具和借口。但針對這個例子，我覺得不能把“風水”叫成為“邪教”，但封閉的、無法共享的民間信仰方式，也可以造成一種惡果。
南都：那這種情況下，如何讓這種閉塞的，或者說這種多樣化的信仰，或者說他推崇的東西能共享起來，大家在一個共識基礎上，相互融洽的相處，而不是有各種暴力衝突？
李向平：我覺得你剛才講的信仰的多元性，或者信仰選擇可能很多的情況下，一個是不同信仰者怎麼能夠找到一種共識，在衝突下，大家要尋找中間的解決方法，那麼，這種中間的公共規則就很重要了。
另外一個問題則很簡單，也是我們平時談得最多的，要讓人們知道公民常識，公民權益的常識，人們要相互尊重。在民間信仰層面、或者宗教信仰層面，即使宗教信仰不同，也要相互尊重。相互尊重才能夠相互理解，相互交流。如果他不尊重，他就不想交流了。比如說像山東招遠的殺人案，你就是邪靈，我是神。我是代表神來滅你的。因為他排斥交流，反對共識。問題是，共識怎麼達成的？這就是信仰的共享，共享信仰的資源、信心、利益；即使沒有共享的情況下，也要相互尊重，各自為聖。
同時，我覺得另外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就是要普及一些宗教、宗教學常識，什麼是邪教？什麼是宗教？應當講清楚，邪教就是反宗教。反宗教的基本現象，就是利用他所相信的一些東西，去給不相信的對方，或者他認為不對的人一種傷害，違背公民的基本權益。
信仰活動需要法制或制度性的支持
南都：說到建立共享機制，像現在很多矛盾，基本上都發生在底層社會，如果在沒有一個強有力的組織介入的話，可能很難達成共識，但如果有一些強力組織的介入，是不是又會防礙民間多樣化信仰的自由選擇呢？
李向平：你說的這種現象很矛盾，我現在正在做民間信仰的調查和研究。現在的鄉村大多空洞化，一旦發生衝突沒人可找，鄉村有事情，人們很喜歡去找一些巫師、“風水”先生來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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