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首兒所北門進來是一個小廣場,天氣好的時候,經常會有家長帶著孩子坐在這裡,曬曬太陽,等待就診。孩子奶氣的哭鬧或咯咯的笑聲提醒著人們,這是一所處於生命起點的醫院。小廣場左側是住院部和一個矮房。兩個建築中間有個通道,掛著“醫療廢棄物”的白色牌子,除了工作人員偶爾進出,很少有人會注意到這個通道。
矮房不是個“房子”,而是通往地下室的入口。兩段樓梯走下來,正對著樓梯約5米遠,一扇淺白色的門把整個地下室分為了兩個區域,外側區域是兩間屋子,靠樓梯那間就是老魏的值班室。說是值班室,其實是老魏的臥室,他已經在這兒連續住了24年了。白色門的另一側,就是老魏工作的太平間。
老魏的腳步聲一響起,樓梯裡就跑出來三只小貓,圍著老魏的腳轉圈,這是老魏收養的流浪貓。老魏一邊跟小貓打招呼,一邊從屋子裡接了點水倒進值班室門口的碗裡,小貓們喝了幾口水,又順著樓梯跑了出去。
老魏的工作是從電話響開始的。值班室靠門的桌子上,有一部座機,座機的另一端,多數時候是急診室、ICU或住院病區。後來增加了一部手機,由於工作時間的不確定性,老魏的手機24小時開機。沒有微信,不發短信,電話是老魏與病房聯繫的唯一渠道。電話多在夜裡響起,無人知曉,死亡何時到來。
1994年的除夕夜晚上十點鐘左右,老魏值班室的電話響了,他接到通知,住院樓的8層有一名患兒病逝。掛了電話,老魏怎麼也沒想到第一次工作任務是除夕夜,但又不得不穿上白大褂,戴上一次性口罩和手套,硬著頭皮到了病房。
抱著小小的患兒遺體,老魏看都不敢看一眼,頭腦裡一片空白,從病房樓到太平間,幾百米的距離,老魏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走回來的。到了太平間,打開“抽屜”,把遺體放進去後,老魏去洗了洗手,躺在床上發呆到後半夜。
這是老魏第一次抱去世的孩子。剛工作的那段時間,老魏的老伴兒經常過來陪他,有時候跟他一起壯壯膽兒。老魏的老伴兒心軟,抱著孩子一路掉眼淚。慢慢的,最初的恐懼沒有了,老魏也習慣了這樣的工作節奏。有的家長不忍再抱沒有呼吸的孩子,老魏就幫忙抱著;有的家長心疼不舍,要自己抱著孩子送到太平間,老魏就陪著。通向太平間地下室的22級台階似乎像一種儀式,宣告著孩子此生短暫旅途的結束,以及通向另一個世界旅途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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