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看來,不論是花費千萬“即使賠本也要種”的萬畝紅高粱,還是由於“兒子已經不是你的兒子,屋子也不是你的屋子了”而必須修繕的莫言家的老屋,都已經具有了一種超然個人私事層面上的集體殊榮。這麼大的榮譽,當然不是你自己的,不是你一個家庭的。你的成功,離不開這片養育過你的土地,離不開紅高粱、白蘿蔔,甚至離不開“膠河裡的水”。由此,你獲得了榮譽,家鄉應該跟著“沾光”,發展旅遊、大力招商,這才是一個成功人士對於家鄉的應有回報。即便心底對於修繕老屋、大肆宣揚有些不願意,但還是“聽政府的吧”,畢竟他們待你不薄。
然而,冷靜思索一下,眾人至死狂歡的喧囂浮華,到底有幾多是真正從文學角度考慮,真正為了繁榮文學而孜孜不倦的?圍繞莫言所展開的大多數活動,說到底很大程度上是借文學的名義來消費莫言。就像《人民日報》評論所言,“消遣與消費莫言正成為一種‘自覺’。……莫言筆下的魔幻現實主義包含著令人驚嘆的狂亂與荒誕,但看來現實中的光怪陸離似乎也不亞於他的作品,至於自己也成了眾人消費的對象,怕是已超越了作家的想象。”
這種借文學名義行商業之實的消費和消遣,只會令社會浮華喧囂的程度更甚,是赤裸裸的庸常消費主義,與文學無關。這些浮華喧囂只會借著已成功的純文學單體來謀利,最多會令久矣邊緣化的純文學有一個短暫的受寵期,至於宏闊意義上的重振純文學精神、文學發展第二春之類,作用小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在這個意義上講,作品斷貨、開發旅遊、招商引資等行為,不過是在文學外衣包裹下的商業行為,之所以披著文學外衣,是為了謀個好利潤,就像水果需要施用膨大劑以求圖個好賣相一樣,如此而已。如此看來,花費千萬巨資“即使賠本也要種”的萬畝紅高粱,不僅跟文學毫無關係,甚至還會落個“勞民傷財的政績工程”的下場。這難道是一個在作品中不乏社會批判意識的世界性作家,願意看到的嗎? |